第五玄武对潮流的敏锐度是十分精准的。
春日里，各家果然都争相在京郊办起了赛马会。
一时间京城权贵赛马踏青，赏花游园，吟诗作赋，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气氛正好的时节，户部点了点国库的银两，报上来一个令人满意的数字，凌云横很是高兴。
国库有银子了，做皇帝的也不需要那么紧张了，凌云横乐得隔三差五陪王宝簪去看小清圆学骑马。
那些伴读小姐伴读公子们也常常跟着去演武场，禁军将士有时也会教教他们。
许是这种景象给了一些人错觉，朝中竟有人上书，奏请皇上圣后封禅泰山。
“马屁精。”
王宝簪对此十分不屑，“国库才有了点银子，烧的慌，还非要花干净不可？封禅得花多少银子啊！”
凌云横在心里默默算了算。
不多，把整个国库挖空是够的。
他摇了摇头，“天下初定，京城才有了些歌舞升平的迹象，不宜封禅。何况……我才三十岁呢。”
旁人或许听不懂凌云横的意思，王宝簪一听就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他还太年轻，往后他在这个位置上还有几十年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要拿出真正足以让天下人信服的功业，才好封禅泰山，告问天地。
王宝簪立刻笑着拍手，“就是，咱们皇上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至少还能再干五十年。”
凌云横立刻看她，“咱们圣后虽然身体一般，但也吃嘛嘛香，一样能再干五十年。”
王宝簪：“……”
在“凌扒皮”身边做事，想偷懒都不行。
不知凌云横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他放下那封拍马屁的折子，看向王宝簪。
“封禅就罢了，不如出巡。”
“出巡？”
一听见要出宫，王宝簪耳朵都竖起来了，“去哪？”
“去南方。”
凌云横心中一动，缓缓转头看向窗外，“回咱老家看看。”
王宝簪顿时心中一软。
离家十年——
那个游子，终于想家了。
……
御驾出巡的消息一透出来，外头立时炸了锅。
最早得到消息的是张斐斐，她在宫里教凌清圆骑马，凌清圆很讲义气，一得到消息立刻告诉了她。
张斐斐急得差点纵马跑到后宫去，强忍着冲动，提起裙摆往后宫跑去。
凌清圆坐在小马上，看得目瞪口呆。
张姨自从出宫嫁人端庄稳重了许多，她还以为女子嫁人就转性了呢，看见张斐斐奔跑的背影，她才明白了点什么。
张斐斐一路冲到大坤宫，宫里人人都知道她是圣后疼爱的妹妹，虽看着有些奇怪，没人敢拦。
“姐姐，姐姐！”
张斐斐一看见王宝簪，福身深深一拜，“你带上我一起出京吧，好不好？就拿我当个宫女也成的！”
王宝簪正命人打点行装，看见她这样吓了一跳。
随即就心软了，“怎么了，是不是纪家的人又欺负你了，你才这么想逃出京城？”
张斐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起来，“不是，我如今在纪家很好。我就是太想出京了，这辈子我还没去过比京郊远的地方呢！”
她心里也盘算着。
如今刚成婚，还没生孩子，圣后出京巡游带上她，说得过去；
等她将来有了孩子，婆母长辈们就会以要照顾孩子的名义拘着她，她自己可能也会舍不得孩子。
到时候就更没机会出去了。
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不但张斐斐是这样想，两人在大坤宫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顾明柔和柳嫣儿不知哪里听见消息也来了，都吵吵着要跟着去。
王宝簪哭笑不得，“小柔柔，你家大哥儿才满月，你真要跟我们去？”
“哥儿有乳母呢，再说府里还有夫君和公爹做主。”
亏她嫁了个好男人，才敢说出叫夫君和公爹看顾孩子这样的话。
顾明柔有些心虚，毕竟孩子还小当娘的就跑出去玩，是有点说不过去。
她拉着王宝簪，几乎是撒娇的口气，“好姐姐，你就带我去罢。这世上女子但凡有机会走出家门去看看，谁愿意成日窝在宅院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说得怪可怜劲的。
说了半天，柳嫣儿也没说话。
王宝簪奇怪地看她，“嫣儿，你怎么说？”
柳嫣儿有些羞涩地低头，轻声道：“皇上说此番出巡要带上夫君，夫君说他定要带上我，所以……”
敢情她早就有定海神针了，怪不得不着急。
王宝簪忽道：“小斐斐要去不难，御驾出巡总要武将护卫，到时候让你和纪玉一起去就是了。至于小柔柔……”
顾明柔一脸希冀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让裴俊一起去倒不难，我只是在想，你们家大哥儿该由谁照料？”
裴俊也能一起去！
顾明柔顿时更加欢喜了，“公爹怕是不会照料，交给我姨母就是了。我小时候就是姨母带大的，姨母定会帮我照料好大哥儿！”
提到裴家的大哥儿，王宝簪有些头疼。
她那五个孩子，该带谁不带谁呢？
……
“裴俊不能去。”
晚上王宝簪和凌云横核对随性名单的时候，凌云横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王宝簪有些惊讶，“为什么？”
“顾相跟着我们去，朝中还有一些例事需要人主持。”
凌云横道：“我意欲让裴俊历练宰辅之事，将来或可独挡一面，登阁拜相，你觉得如何？”
王宝簪喜道：“这是好事啊。我知道了，顾相此番跟着我们出巡，正好朝中留出空缺可供裴俊历练。这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就未必再有了。”
她说着，忽又皱起眉头。
“怎么了？”
“没什么。”
王宝簪道：“只是小柔柔一心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看看，裴俊要是不能去，也不知她还会不会去。”
作为天子近臣，裴俊是最早得知随驾官员名单的一批人。
得知随驾之人中没有自己，又听顾明歌把帝后的一番好意告诉他，裴俊沉默了许久。
“你不去，阿柔也不必去了。”
顾明歌道：“接下来你会比皇上圣后在朝中的时候还要忙，正需要她在内宅为你操持庶务，照顾一家老小，岂能她独自去玩乐？”
裴俊皱了皱眉，忽抬起头道：“兄长，我不想阿柔不高兴，我想陪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