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柔这胎生了一天一夜,精疲力尽。
好在母子平安。
她累得够呛,裴俊继续在家“磨洋工”陪着她,朝中凌云横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说他什么。
一直到“洗三”的日子顾明柔才缓过来,这日府里请了柳嫣儿、张斐斐并一些亲近人家的女眷来给大儿子洗三,顾明柔才听说一些事情。
“唉,也不知谁家下人嘴碎,都说……说你家没了规矩,哪有儿媳生产公爹坐在外头等的,更有甚者说什么爬灰……”
女眷们谈起来,有些尴尬,怕顾明柔生气。
说是下人胡说的,其实那日来的人多,女眷带着女眷,没准就是哪家女眷自己说的。
只是现在外头流言纷飞,竟无法查证。
顾明柔气得险些变了脸色,忽想起乳母交代月子期间不能生气,否则就不能亲自给孩子哺乳了。
她在宫里见王宝簪亲自给二皇子哺乳,二皇子如今生得甚好,因此也想有样学样亲自给孩子哺乳一阵。
可不能让小人坏了她的事。
她笑了笑,镇定地解释,“诸位都知道,我夫君是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多年才得中了状元。又被圣后认做义弟,又蒙皇上信重常年随侍左右——”
这番开场白是在告诉众人,她裴家是状元府第,有帝后撑腰,不是随便可以诋毁的。
“可说到底也是小家出身,我那公爹更是乡人,原不懂京城里的规矩。他只是太急着要见他头一个孙子,所以凑到产房外头等,乡下人原都是这样的,诸位不信一问就知。”
她把裴父在产房外头等的行为说成是“急着见孙子”,把她的干系完全摘清。
这样旁人指责裴父礼仪疏忽可以,“爬灰”就完全是无稽之谈了。
一众女眷听了纷纷应和,“是啊是啊,裴大人和你夫妻恩爱,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能有不伦之事呢。”
“是啊,定是外头那起嘴贱的小人胡说,没有的事。”
顾明柔扫了一眼正应和她说话的女眷,这些人都是裴家通家之好的门户,可是一张张笑脸底下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眼看裴俊这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小子跟顾府结了亲,在朝中一步步地升,有人眼红在外造谣也是难免的。
可他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只能被动挨打么?
念及此处,顾明柔忽地一笑,“既然诸位都听见了这样的谣言,让丫鬟笔墨伺候,诸位请把自己从何处听来谣言的一一说来我们记下。我一步步地查,总能查出谣言的源头在哪。”
在座一众女眷有惊恐的,也有惊讶的。
京城里的谣言就像风一样,从来也没有止息过,被谣言中伤的人也只好自认倒霉罢了,谁会认死理追查到底是哪个穴来的风啊?
“裴夫人啊,我看还是算了吧。这种肮脏话追究下去,听到的也是肮脏,何必跟小人置气呢?”
有人起头这么劝说,一众人都跟着应和。
顾明柔却笑笑,“我要追究的不是无聊的谣言,是要知道到底谁在造谣我裴府。若查出来我必定举告到衙门,将这等坏我裴府门风、坏我夫君为官清名之人,绳之以法。”
众人听得更加骇然。
这种有嘴就传的谣言,哪有真到衙门法办的,这也太吓人了?
一众女眷面面相觑,有人不想说,有人不敢挑头说。
沉默了半晌,一向话不多的柳嫣儿淡定地站了出来,“我先来说。我是听相府的管家向我禀报的,他是听相府厨房采买的仆人从明楼小二那得到的消息。至于明楼的小二是听谁说的,我便不知了。”
顾明柔点点头,示意丫鬟记下来。
见她来真的,又有顾相夫人带了头,其余人不想说都不行,只能跟着一个个说出消息的来源……
接下来几日,顾明柔人躺在卧房床上,脑子却一刻没闲着。
她把裴府不多的下人都调动起来,又向娘家相府借了不少人,各自分配任何去查女眷们给的线索。
顺藤摸瓜一个个问下去,总能问到谣言的源头。
这阵仗大得不少人都暗暗称奇,谣言的源头还没查出来,谣言倒是已经不攻自破了——
那裴府夫人这般拼命要查谣言的源头,可见她心中坦荡没做过肮脏事。
但凡有一点点和公爹越矩的地方,哪个妇人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查?
这一下,谣言反倒不攻自破,没人再传了。
裴俊是男人,这种家长里短的消息接收得慢,等他听见消息的时候顾明柔已经把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
他围着顾明柔的床,哈巴狗似的把她左夸右夸,“夫人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实在是太厉害了,坐着月子都能解决这么大的事!”
“你知道如今外头都怎么夸我?夸我走了狗屎运,能娶到顾相嫡亲的妹子,这妹子有做‘女相’的才能,竟被我娶着了!”
顾明柔看他那高兴的傻样,哭笑不得。
“走狗屎运”是什么好话吗?
也值得他这般高兴。
裴父在裴府一向是不管事的,发觉最近府里的下人少了,好像都在外头办事,觉得很奇怪。
他一问才知道有“爬灰”的谣言,吓得老泪纵横。
“俊啊,爹还是回老家去吧。”
裴父手抖着和裴俊惜别,“你好容易考了个状元,做了偌大的官,娶上公主似的媳妇。若因为爹这把没用的老骨头害了你的官声,爹到地下祖宗也不容啊!”
“爹,你别这样说……”
裴俊听得心酸,自己也快哭了。
忽听见脚步轻响,回头一看,竟是顾明柔戴着包头、裹着厚披风,从内室出来站在门口那——
“公爹,请听儿媳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