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说孩子是春日生的,这孩子却说自己是秋日生的。”
御书房中,顾明歌反复推算道:“我记得大军攻入淮阳的时候,应该是……”
“是冬日,正好是过年前。”
凌云横淡淡道。
他这几日时常推算那孩子的生辰,对于许久不提的陈年往事,如今反倒如数家珍,查都不用查就脱口而出了。
顾明歌道:“这么说,这孩子真有可能是凌将军之子,时间对得上。”
大军攻入淮阳,没几日刘氏的戏班子就进了军中,接着她被凌将军纳为侍妾也就是没几日的事。
若是那时她怀上这孩子,正好说得通。
凌云横却道:“可她在凌将军身边总共待了没有两个月,便与更多人有了首尾。倘若这孩子是其他人的,朕却让他继承凌将军的种脉香火,岂不可笑?”
顾明歌皱了皱眉头。
这时间的差距实在是太短了,稍微差一点,这孩子的血脉就有极大的差别。
偏偏这细微的时间区别,恐怕也只有那个满口谎言的刘氏自己知道。
实在太难查了。
正犯愁着,忽见池蛤进来道:“皇上,顾相,圣后请您二位过去,说她有办法问出那孩子的真实身份来。”
凌云横和顾明歌对视一眼,前者直接站起来,朝殿外走去。
……
“皇上,咱们今日又‘微服出宫’了。”
顾明歌的口气有些古怪。
他和凌云横同坐一辆马车,马车外还有骑马跟随的禁军将士,皆是便装。
他们方才去了一趟大坤宫,而后就换上便装带着这些将士们出宫,后宫中人少见他们这副打扮,都当作趣事来说。
不一会儿,后宫就传遍了皇上带顾相微服出宫的消息。
刘氏带着孩子在储秀宫外头的桃树下玩,听见过往的宫女议论此事,留神了一耳朵。
心中略有惶恐。
不想没多久,储秀宫就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说是圣后请刘娘子和孩子去大坤宫。
刘氏心中一惊——
皇上前脚刚出宫,圣后后脚就来找他们母子俩,这也太巧了吧?
“各位大人,我儿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面见圣后,求各位大人……”
“啰嗦什么?”
昨日还算客气的小福子,今日露出了“狰狞本性”,“圣后要见谁,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不去?皇上已经出宫了,你以为还有谁能护得了你?带走!”
说罢一群宫女太监拥上来,一下子就扯开了她和孩子。
刘氏一时不防,发现孩子被扯开之后撕心裂肺地大喊,抱着那孩子的是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怕男子的孩子一下就哭了。
母子两个痛哭挣扎着,弄得小福子等人也费了大力气。
等他们被押到大坤宫,见小福子满脑门的汗,轻云悄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出什么岔子了么?”
“你不知道,这妇人看着瘦,挣扎起来力大如牛。”
小福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尤其是看到她儿子被我们抓走的时候,发疯一样地挣扎,四五个太监合力都按不住!”
轻云听罢有些惊讶,“那一会儿到圣后跟前一定要好好防着她,千万别让她伤了圣后。”
人要进来了。
王宝簪朝内殿使了个眼色,凌云横和顾明歌躲到了屏风后头。
他两个坐着马车出了东门,又悄悄从北门进了后宫,然后就躲在大坤宫里。
王宝簪说,要让刘氏以为他们真的不在,无人庇护,她这个圣后才敢杀所谓的“大皇子”。
“猫猫,猫猫!”
刘氏披头散发地被拉进来,声音尖利,“我的儿,你要把他怎么样?他可是皇上的骨肉!”
“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本宫说他不是皇上的骨肉,谁又敢质疑本宫?”
王宝簪高坐上首,斜倚在座上,美目轻佻,“等他死了,皇上就只剩本宫所出的两个儿子,难道他还能为了个死儿子怪罪本宫么?”
那孩子自从被拉进大坤宫,就和刘氏完全分开。
刘氏这会儿根本找不到儿子,听王宝簪言下之意要杀人,吓得当场顾不得所以,连忙跪下大喊,“圣后饶命,饶了我的儿!他不是皇上的孩子,他对你没有半点威胁!”
“他是原起义军将领的孩子,是功臣之后啊,你不能杀他!”
刘氏这会儿已经被吓得面目惨白,头发凌乱,状如女鬼。
如果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撒谎,那她一定是神仙演技,光凭唱戏就能挣下一城之富的那种人才。
“谁信啊。”
王宝簪冷笑一声,把一个充满嫉妒的恶毒大婆形象演得极其到位,“还功臣之后,你不过是想拖住本宫好等皇上回来救你罢了,本宫没有那么愚蠢!”
“是真的,他真的是功臣之后!他爹叫凌正锋!是起义军攻下淮阳城的功臣,你若不信只管去查!”
刘氏哭得脸色狰狞,“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让孩子冒充大皇子,他真的不是,求圣后开恩,求圣后开恩!”
她拼命地磕头,试图让王宝簪饶孩子一命,磕得额头血肉模糊,她还不肯停止。
她是真的爱那个孩子。
“够了。”
眼看她额上的血流了满脸,再磕下去命都没了,王宝簪连忙叫停。
小福子等人立刻上前架住刘氏,让她不能再动。
王宝簪朝内殿方向看了一眼——
刘氏都这样了,不可能撒谎,看来那孩子多半是凌将军之后。
凌云横和顾明歌却没有出来。
男子不像女子一样心软,王宝簪看刘氏磕得满头满脸是血便信了,他们心中却有更多考量。
无奈之下,王宝簪只好继续盘问刘氏,“你若说实话,我就饶你的孩子一命。否则,本宫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你可明白?”
刘氏已经神志恍惚,听见她这话,隐约明白自己的孩子还没死。
不管是真是假,她这会儿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若不说实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好。”
王宝簪道:“我且问你,凌正锋是谁?本宫自知攻打淮阳的有个凌不肖将军,从未听过什么凌正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