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横冷哼一声，“戏子无义，凌将军廉洁清贫，哪比得上那些贪花好色之人肯给她金银换一夜良宵？”
“那阵子，刘氏每日穿金戴银地在军中游荡，她身上每件金银，打的都是凌将军的脸。”
王宝簪登时不寒而栗。
一个自己不惜得罪同袍救下的女子，却因为贪慕金银这点身外物，背叛自己。
偏偏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叫人日日指着他嘲笑，嘲笑他救了一个无情无义的戏子——
自作多情。
这种感觉，连听闻此事的外人都不禁为他心疼，何况当时置身其中的凌将军？
王宝簪道：“那凌将军后来怎么样了？怎么朝中……没听说有个姓凌的武将呢？”
“战死了。”
凌云横淡淡道：“一个男子，精气神被打垮了，就不复从前的英勇气概了。他原本在战场上颇有威名，也不知为何，一离开淮阳后打的第一场仗，就死在了正规军的马蹄下。”
“那时距离他救下刘氏，不过三个月而已。”
已是初夏，殿中却一片森冷气氛。
王宝簪没说话。
而后，凌云横道：“你可知凌将军死后，那刘氏做了什么？她依旧夜夜笙歌，在将领的酒宴上唱那些靡靡之音，好像根本不记得有个凌将军一样。再后来，我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这才是这个故事最肮脏的地方，肮脏得令人作呕。
王宝簪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觉得有些胸闷。
她忽想起凌云横前面的话，“那刘氏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说的这个孩子很重要，难不成……是那位凌将军的？”
凌云横没说话。
王宝簪大惊失色。
这孩子若真是那位凌将军的后代，那也算是恩人之子。
她明白凌云横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孩子了。
恩人已经不在了，他最后的血脉，凌云横自然要好好保护。
他道：“我昨日和顾相商议，推算时日，算了许久。那孩子的眉眼，隐约有些像凌将军，可孩子太小了，也看不真切。”
“若要弄清楚到底是不是凌将军的血脉，还得再找一些旧时故人来询问，再从那母子俩口中探听一些线索。”
王宝簪很快就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要池蛤优待那对母子，就是为了让刘氏他们放松警惕，好说出实话是不是？”
凌云横点点头。
她忽地一笑，“外头的线索你去查，这对母子的话我来问。”
虽然她刚刚听完那个故事，对刘氏的所作所为极度恶心，可闲聊探听口风这种事，她比凌云横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凌云横见她主动请缨，反倒叹气，“你若嫌恶心，不必勉强去见那刘氏。她满口谎言，竟敢声称孩子是朕的，这样的人嘴里未必问得出实话。”
王宝簪刚要打包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狐疑地看着凌云横。
“刘氏一进宫，是先见的你。”
她盯着凌云横，“若你和她没有过什么事，她怎么敢当着你的面说孩子是你的？莫非她做营妓时，你也……”
“我可没有。”
凌云横顿时一脸嫌弃，“那种肮脏下贱的女子，也敢妄想爬上我的床？是当时军中淫乱不堪，常有十数将士与众多营妓一起饮酒作乐，有时众人……就当众……”
他说不下去了。
别说女子会如何觉得，他一个男子，都觉得甚是恶心。
这种毫无礼义廉耻的事发生在所谓正义之师中，发生在后来属于他的军队中，更让他觉得羞耻！
幸好王宝簪是受过现代教育的，眼界开阔，没吃过猪肉，但她听过猪跑，那种场面她大约能想象到。
大约刘氏就曾许多许多次喝得烂醉后与许多将领有过露水情缘，以至于她连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以为但凡当时军中有头有脸的将领她都相交过——
可她不知道的是，凌云横一直对她背叛凌将军之事万分鄙夷，根本不可能碰她，更别提有个孩子了。
……
凌云燕次日一早又进宫了，生怕昨夜王宝簪夫妇二人没闹好。
不料一进大坤宫，便见昨日见到的那个孩子正在大坤宫院子里戏耍，对地上吃菜的白兔格外有兴趣似的，目不转睛。
再一看，那个刘氏坐在树荫底下，手边有好茶好果子，见了她又风流曼妙地起身行礼。
凌云燕把她敷衍过去，这才进去找王宝簪。
王宝簪正坐在镜前梳妆。
“怎么回事啊？”
凌云燕压低声音，“你怎么让他们在院子里玩，还好茶好果子的？难不成真要封她做嫔妃了？”
王宝簪见她着急的样儿，故意逗她，“她做不做嫔妃，又碍不着大姐，大姐这么着急干什么？”
凌云燕愣了愣。
看她笑着说话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勉强，看来这事有转机。
她没好气地瞪了王宝簪一眼，“老娘是为你担心，老天拔地地一早从宫外赶进来看你，你倒不领情了！得，老娘走！”
“哎哎哎，别走，大姐，我跟你闹着玩的！”
王宝簪顾不得发髻才梳了一半，两手拉住凌云燕的手，“我知道大姐最疼我了，也最疼你大侄子了，怕外人夺占了我们母子的地位。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赶你走？”
哼，这话还差不多。
凌云燕没跟她计较，反倒朝窗外使了个眼色，“快说，那母子俩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王宝簪摇摇头，其实她不大想把这事告诉凌云燕。
她昨夜被刘氏和凌将军的故事呕得一晚上没睡好，恨不得把这个刘氏千刀万剐了给凌将军赔罪。
凌云燕的脾气比她爆多了，要是听到这事，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
她朝窗外看一眼，小声道：“回头我再跟大姐好好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人都到了，还请大姐配合我演一场戏。”
凌云燕稀里糊涂，“演什么戏？”
“很简单。”
王宝簪眉梢一挑，“你替我把那妇人拖住，我问那孩子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