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簪默了半晌，再抬起头，眼中有凌云横都敬畏的决然。
“该打该杀，绝不手软。”
凌云横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的态度会如此决绝。
毕竟她和第五家亲厚，这在朝中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她淡淡道：“我对第五家素来亲厚，没错。可若他们敢公然扰乱朝政，便是辜负了我这番好意。倘若与我关系亲厚就可以在朝中胡作非为，那我王宝簪岂不成了恶势力的保护伞？”
她心里有个尺度。
平日与各家命妇女眷交好，进而同各朝臣交好，这是她维护朝政安稳的手段；
若真有不识好歹的非要闹事，她也绝不手软！
凌云横登时肃然起敬，看着王宝簪的目光带了敬意。
他一向以为王宝簪是靠着怀柔的手段和各家交好、谁也不得罪来治朝政的，这还是头一次发现她狠辣的一面。
不知怎么的，他对她这个样子十分着迷，春心暗动。
王宝簪忽然看向他，“不过这回也算因祸得福。”
他挑了挑眉，“你是说第五家肯主动化解朝中与新臣对立之事？我可不觉得这是福。第五步便不肯主动化解，我也有足够的罪证让他第五家不得不弯腰低头。”
“不单是这个。”
王宝簪笑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再想法子拉第五家落马了。若说从前第五家与我只是交好，如今他们已经彻底成了我的拥趸，惟我是从。”
“我让他们往东，他们便不敢往西。这样听话的臣子，你还对付他们做什么？”
凌云横不禁失笑。
能彻底将第五家收入手中，那可是一柄治理朝堂的利剑，这确实是因祸得福，意外之喜。
他道：“那我就配合你。”
“你怎么配合？”
凌云横笑道：“自然还是老办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红脸归你唱，我来做坏人不给他们好脸色，他们自然会更加依附你，不敢违抗你的命令。”
王宝簪听见这话，轻轻靠在他肩上，“那要委屈你了，又让你做坏人。”
凌云横听见这话顿了顿，半晌忽道：“我要做好人，也得有人信啊。”
王宝簪：“……”
说得也是。
这位连五日一休沐都十分勉强才同意的“周扒皮”皇帝，现在想改换嘴脸在朝臣中做好人，确实有点晚了。
……
第五步说到做到，出宫后连自家都没回，直奔相府。
顾明歌身居丞相的高位，却因为年轻，一向在第五步这些老臣勉强没什么排面。
乍一见他对自己连连拱手作揖赔罪的模样，还有些不适应。
他有些犯难。
若立刻对第五步以礼相待，未免显得他们这些新臣太好欺负；
若不回应第五步的热情，又恐显得太端架子，让第五步这些贵族老臣抓住把柄。
正左右为难之时，忽见一抹浅青色的裙裾飘飘摇摇地从正厅外头进来。
是柳嫣儿。
“见过第五阁老。”
柳嫣儿不卑不亢地福身行了礼，含笑上前看着顾明歌，“妾身听闻贵客到府上，命人备了上好的茶水点心送来。夫君忙了半日公务，喝些茶润润肺吧。”
说罢又转头朝第五步笑道：“第五阁老快请坐。”
第五步还了礼，这才坐下喝茶，刚刚一个赔罪一个不知怎么接的尴尬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顾明歌不禁多看了柳嫣儿一眼。
男人间的矛盾，往往需要一个温柔的女子进行调和，会事半功倍，效果超乎想象。
他笑着摇摇头，随即坐下，与第五步虚与委蛇起来，“晚辈如何敢当阁老亲自登门赔罪……”
第五步一出宫便往相府去，引得许多人心中惶惶；
等听说他出了相府后又亲自去了裴府，那些人顿时坐不住了！
“顾相倒罢了，毕竟是百官之首，可裴俊算什么？一个前科进士微末官职，也值得第五阁老亲自登门拜访？”
端木阁老人在家中坐着，越想越觉得不对。
如果说第五步去相府可能是为别的事，那他亲自去裴府，一定是去赔礼道歉了！
这还了得！
“快！立刻备上大礼，老夫也要去相府和裴府！”
虽然不知道第五步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一出宫就改了性子主动向新臣赔罪，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第五家和端木家，同是旧朝贵族，同气连枝。
他第五步自己个儿跑去给新臣低头了，这不是把他端木家架在火上烤吗！
“这老小子，想害老夫！”
端木阁老骂骂咧咧，第五步这老小子不厚道，他可不能跟他一样不厚道。
趁着下人去备礼的时候，他回房换了一身正式的衣裳，又命人到同盟的其他大臣家、亲朋好友家中通知消息。
待备好了礼准备出门的时候，已有不少乘轿子在端木府外等着，准备和他一道去顾、裴两家致歉。
在裴府，当家主母顾明柔笑吟吟的，举手投足间尽是威严。
她毕竟曾是掌管后宫的贵妃，又是顾丞相唯一的妹妹，行事自有一番杀伐决断的气度，叫人不敢小觑。
只看这裴府新居端端的时日，就让她收拾得井井有条，一草一木皆成章法，就让人心生佩服。
“我夫君是后生晚辈，怎敢当诸位老大人亲自登门致歉？”
她坐在上首，说话时仍有一股贵妃的余威在，“我二人成婚之时，诸位老大人必是家中有事繁忙才不能来的，这有何可见怪呢？诸位老大人真是多礼了。”
第五步等人是先去顾府的，顾明歌早就传来消息，因此顾明柔心中有数，知道如何拿捏分寸。
她笑道：“何况又送来这么多重礼，我与夫君如何敢当？”
裴俊这会儿只会在顾明柔身边帮腔，一副妻唱夫和的架势，“正是，正是，夫人说得对。”
顾明柔含笑朝他看来，“夫君，不如你亲自去明楼订两桌上好的宴席送到府里，咱们好好请诸位老大人喝一杯？这礼都送到了，喜酒也该补上，不就和和美美了么？”
“那就叨扰府上一杯喜酒了！”
第五步等人甚是欢喜，裴府肯补他们这一杯喜酒，又置办明楼这么高档的宴席，这下朝中老贵族与新臣，算是彻底化干戈为玉帛了。
裴俊一听她的话立刻站起来了，忽又犹豫道：“夫人，我去订宴席，谁来招待阁老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