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云默默低下头。
王宝簪也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便拍拍她的手,“好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要救第五芳,不单是为她和我同在宫里这几年的交情,也是为了公理。”
“皇上要怎么对付不顺服的朝臣,我可以不管,可凭什么拿一个无辜女子做筏子?”
她说完叹了口气。
别家做正妻的都担心自家夫君太滥情,对年轻美貌的女子见一个爱一个。
她的夫君却无情过了头,除了对她之外,对别的女子都看得命如草芥似的。
这可不行!
“我决定了。”
王宝簪道:“不管他生不生气,这次我非跟他作对不可了。”
轻云吓得不得了,连连摆手,“千万不要啊圣后,您想想当初皇上大病初愈那会儿,您让他待在乾宁宫不许参与政事。您现在刚刚生产完,皇上让您别管这事也是一样为您好,您怎么好拂了他的好意呢?”
圣后让皇上休息不得干预朝政,皇上得听;
皇上让圣后休息不得干预朝政,圣后就不听。
想想都觉得皇上会大怒吧?
王宝簪决心已定,便道:“去把顾丞相请来。”
……
第五芳在内务府被关了一天一夜,这牢房是关犯了事的宫女太监的,充满了阴森气息。
她自感这回凶多吉少了,哭了一夜,门外看守的宫人都觉得瘆的慌。
好在大坤宫派人来了。
“您保重身体,才有出去的机会。”
香云来给她送了点吃食,低声道:“圣后知道你是冤枉的,正在为你想办法,你再耐心等两日。”
第五芳睁开肿得核桃似的眼睛,恨不得拉着香云不让她走,“圣后真这么说的?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她不会冤枉我的!”
香云古怪地看她一眼,低声道:“你倒是高兴了,圣后却要和皇上对着干,还不知道会惹皇上生多大气……”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香云撇撇嘴,没把事情具体说给第五芳听,反正说给她听也没用。
……
顾明歌到大坤宫时,因王宝簪还在坐月子,只让他到外殿坐了,中间隔着一个屏风说话。
得知王宝簪的用意,顾明歌眉头一蹙,“圣后应该知道,皇上一向不喜欢那些贵族世家。往常倒罢了,这次朝堂上的对立是他们主动挑起的。”
故意集体不去裴俊和顾明柔的婚宴,等于是下战书,伤的不但是顾明歌和裴俊的脸面,也是一众新臣的脸面。
“皇上已经命大理寺彻查此案,第五阁老已经第二次配合去大理寺问话了。只怕再要一次,大理寺就该收监第五阁老了。”
“那第五芳呢?”
顾明歌顿了顿,“下手之人是第五芳的侍女,第五芳自然逃不过罪责。就算第五府不满门治罪,第五芳是绝逃不过死罪的。”
“不成。”
王宝簪半坐在床上,向着屏风外头道:“皇上要打压世家贵族,我没意见。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要拿第五芳一个无辜女子做筏子?”
顾明歌一愣,还未开口,又听王宝簪接着道:“既然不让女子当官享受荣耀,就不要把你们男子朝堂上的争斗用女子做牺牲品,这太不公平了。你们既要尊我为圣后,与皇上共治朝政,这话我就必须得说。”
“圣后所言极是。”
原以为顾明歌多少会反驳她的想法,没想到他十分谦逊地接受了,“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女子和亲至少还落个尊荣体面,第五芳……着实是冤枉了些。”
“圣后希望臣怎么做?”
王宝簪深吸一口气,“传旨到大理寺,不必再审问第五阁老。今夜,最多明夜,我就放第五芳出宫。”
“是。”
顾明歌拱手一礼,随即退出殿去。
皇上知道会怎么想,他已经顾不得了。
谁让皇上自己当初在大殿上对着文武百官说,与圣后共治朝政?
他身为丞相,实在不敢拂逆旨意,只能听从罢了。
顾明歌忽地一笑,两袖拂开,心情颇好地朝前走去,春风般的笑意吸引了过往宫女的侧目。
霎时间,宫女脸颊绯红,低下头去。
……
凌云横已做足准备,第三审时便让大理寺收押第五步。
以此为契机,彻底清查第五家所有违法违律之事。
他信心十足,谁知胡子花白的老大理寺卿忽然进宫觐见,“皇上,老臣无用,年迈昏聩,早该告老还乡了。如今身子骨越发不好,求皇上体恤,允许老臣乞骸骨回乡。”
乞骸骨,意思便是要告老还乡。
凌云横眉头一蹙。
而今正是要用大理寺的时机,他身为大理寺主官告老还乡了,谁来替他办第五家的人?
“不可。”
他淡淡拒绝,“爱卿已不是头一次乞骸骨,然朕看来,爱卿身体尚可,还可再为国为民操劳几年。卿又何必急于告老还乡,莫非是不想为国担当重任么?”
老大理寺卿叹了一口气,“老臣年已六十有五,一把病骨实在支撑不住了。此番案情老臣也无力主持,圣后已经下旨,不得再提审第五阁老了。”
他一个大理寺卿,不过正三品,仗着自己这把年纪算比第五步高半个辈分,勉强审问第五步这个一品阁老两回。
如今连勉强也勉强不得了。
圣后不许审,皇上非要审,他这把老骨头夹在中间非被扯烂不可。
凌云横眉头一皱,这才明白这老家伙为何急于乞骸骨,“圣后不许提升第五步?”
“是,顾丞相亲自传的圣后旨意,皇上……不知道么?”
姜还是老的辣,他反客为主,把难题甩给了凌云横。
凌云横脸色有些难看。
总不能当着朝臣的面说他们夫妻不合,意见不一致,凌云横大手一挥,让老大理寺卿退下。
“此事待朕和圣后商议之后,自有决断。”
老大理寺卿这才安心出宫,他一走,凌云横立刻起身,抬脚便往大坤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