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问,王宝簪笑得更加难忍了。
看看他现在趴在榻上叫疼的样子,再想想他刚刚进大坤宫时那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越想越好笑。
“笑你装得还挺像!”
她把药酒拿过来,在他腰上用力一拍,“你还算聪明,知道在外头装归装,回家了就说实话。”
“跟你面前装什么?”
他笑着偏过头看她,“天下之大,也只有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用装。”
王宝簪手上动作一顿,不由朝他看去。
良久撇了撇嘴,温柔小心地替他揉开腰背的淤青……
三月春盛,裴俊和顾明柔成亲的日子总算到了。
王宝簪原想亲自去参加他们的婚仪,偏偏她这肚子说发动就要发动了,实在不能出宫,只能大加赏赐给他们俩脸上增光。
一个是她的好妹妹,一个是她的义弟,就算不赏赐什么,这场婚事也足够引人注目。
可他们成婚当日,王宝簪在宫里却听到小福子传来不尽人意的消息。
“第五家没去?一个人都没去?”
“第五玄武去了,喝了一杯酒又被家仆找回去了,想是家中长辈的意思。”
小福子皱着眉头道:“不但第五家没人去,端木家也没人去,还有公孙家……”
王宝簪心中一凛。
这几家都是朝中分量不小的世家贵族,几家加起来,占了朝中几乎半壁江山。
他们都不去,裴俊和顾明柔的婚宴岂不冷清?
她忙道:“那婚宴办得怎么样,没出什么事故吧?”
“倒也还好。”
小福子道:“幸好这男方是前科状元郎,同窗同科的士子多,女方又是当朝丞相之妹,朝中官员不敢怠慢。因此就算第五家那几家没人去,婚宴也没太过冷清。”
王宝簪把一串紫色珍珠串的手珠拎着甩来甩去,显得有些疑惑,“第五家不去,我知道是为什么。他们家一直想要裴俊做女婿,没想到裴俊扭头就娶了小柔柔,他们家自然不高兴。”
“可是不高兴归不高兴,又不是真的结了仇,至于让端木家和公孙家他们也都不去赴宴么?”
婚丧嫁娶是所有人家最要紧的大事,这种大礼公然不去,分明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要结仇的意思了。
这事可大了。
小福子道:“奴才觉得,也许有别的缘故。单是因为裴大人不肯做第五家的女婿,何至于此呢?”
“你说的有道理。”
王宝簪道:“你赶紧多派些人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夫妻俩刚成婚就跟朝中最大的几个世家结了仇,那还得了?”
“是。”
小福子领命去办,这事其实很容易。
甭管什么第五家还是端木家,各家都有跟大坤宫常来常往的女眷,这些女眷平日带进宫的都是家里有头有脸的奴仆,对小福子素来恭敬讨好。
想跟他们问点事情,一问便知。
他很快就把消息传回宫来,王宝簪这才明白几个世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这样,顾相不是才娶了柳女官么?这顾相的妹妹顾女官又要嫁给裴大人。”
小福子说着这一串的婚事,嘴里差点打磕巴,“顾家裴家柳家三家联姻,全是皇上看重提拔的新臣,没有一丝世家贵族背景。第五阁老他们心里便不舒服了,觉得皇上这是打压贵族老臣。”
“哦对了,还有张女官要嫁给纪将军的事,他们不知道怎么听到了风声,也很不满。这三位原先是嫔妃,后来成了女官,身份贵重,外头都十分留意她们的婚事……”
王宝簪算是听明白了,“小斐斐也没打算嫁给贵族子弟,而是嫁给冠军侯麾下的将领,这样一来第五阁老他们更不满了,觉得皇上的心腹新臣们在互相联姻巩固势力,故意排挤贵族老臣?”
小福子沉默地点点头。
她轻笑一声,“只怕顾丞相娶嫣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心怀不满了,却不敢捣乱顾丞相的婚事。裴俊资历浅官位又不算高,他们就拿裴俊做筏子……这是打我和皇上的脸呢。”
手里的珠串被她甩到一边,发出“啪啦”一声响。
小福子连忙抬头,看见王宝簪一手缓缓地抚着肚子,美目微眯,眸中泛着危险的光。
小福子吓得咽了口唾沫,“圣后,您的意思是要对第五家他们出手么?”
“容我好好想想。”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高高的肚子,“怎么也得等这个小家伙落了地再说。”
……
自打裴俊和顾明柔婚仪之后,朝中的气氛便有些古怪。
世家贵族公然拒不参加裴家的婚宴,等于撕破了脸,贵族与新臣间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儿。
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只有世家贵族攻击、轻视没有背景的新臣的份,比如庄子游,比如王三省,都曾是被攻击的对象。
如今时移世易,新臣有了和贵族分庭抗礼的地位,这倒让凌云横觉得高兴。
因此他不但不调和这场矛盾,反而暗自希望对方争斗起来,他好顺势彻底铲除这些讨厌的旧贵族——
就像当初铲除梅家一样。
王宝簪这几日根本顾不上朝政,太医、稳婆和奶娘布满了大坤宫,随时准备迎接她的发动。
凌清圆在御花园里摘些春花插瓶,才送到王宝簪面前请她品鉴,王宝簪便感觉腹中不对劲,一股冰凉湿滑爬到了腿上……
“我要生了。”
她淡定地扶着椅子站起来,轻云和香云吓得连忙上来搀扶,王宝簪倒是镇定,指挥她们把自己安置到早就布置好的产床上。
这是第四个了,没在怕的。
“太医,太医快进来,圣后要生了!”
早有小宫女出去喊人,一时间太医稳婆等人呼啦啦地涌进产殿,看见王宝簪淡定的面容,众人的紧张慌乱都平复了许多。
凌云横正看着前朝两派大臣明刀暗箭、针锋相对,忽然听见王宝簪生产的消息,立刻站起来。
“先散了,天大的事等孩子落地再说。”
他急匆匆就走了,剩下剑拔弩张的众臣一时僵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
“诸位大人随意。”
顾明歌明明是这场政斗的漩涡中心,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我也去看看圣后那里有什么能帮忙的。”
“凭什么就你去?”
刚刚还在骂人的端木阁老冷哼一声,“圣后生产,跟你顾相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