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横饱含深意地看她一眼。
而后，他下意识朝偏殿方向看了看。
偏殿的隔门是关着的。
平日里偏殿若有人，或是柳嫣儿在那里做针线，或是乳母抱着两个皇子在那玩，这隔门一般是不关的。
这样王宝簪就可以通过隔门看见偏殿的动静，时不时还能走动说话。
王宝簪一看他目光转向的地方，登时倒吸了一口气，“是嫣儿？”
凌云横不禁笑了。
该说是王宝簪太聪明，还是他们俩太默契？
他只朝偏殿方向看了一眼，王宝簪就猜出来了。
他微微颔首。
王宝簪又惊又喜，“真的啊？怎么会是嫣儿呢，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他们俩几时好上的？”
凌云横默了默，“柳嫣儿自己可能也没看出来。”
王宝簪：“……”
敢情这还是顾明歌剃头挑子一头热，柳嫣儿还不知道呢？
这倒奇了，两个从来没接触过的人，何以就让顾明歌下了决心定了终身？
凌云横见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淡淡道：“也许他这么做，是在为你分忧解难。”
“为我？”
王宝簪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有什么忧，什么难？”
他道：“他若娶了柳嫣儿，就为你解决了三个心腹大患。一个义弟裴俊，两个从嫔妃变为女官的老姑娘。哦，若他也算的话，就是四个。”
“一举四得，这不是在为你分忧解难是什么？”
王宝簪愣了愣，这才明白他定是知道了顾明歌对她有意之事，所以拿来调侃。
“呸。”
她道：“什么心腹大患？谁是老姑娘？慢说我这几个妹妹们风华正茂，就算她们真的熬到老也没遇见想嫁的男人，她们在宫里待一辈子我也养得起！”
“谁要你们这些臭男人自作多情，给我解决什么‘心腹大患’？我呸。”
凌云横哭笑不得，忙解释道：“原是我跟你开玩笑的，跟顾相不相干。他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我也不知道。”
毕竟两个大男人之间，问“哎，你看上那个姑娘什么，怎么看上的”，好像有点怪怪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隔日王宝簪去御书房的时候，特意把顾明歌留下，当着凌云横的面问了他这件事。
顾明歌笑了笑，“此事原就要禀明圣后的，毕竟柳姑娘是后宫之人，不想圣后先问了。说起来，臣还是在长春宫见到的柳姑娘。”
因顾明柔几人都从嫔妃成了女官，都搬到长春宫居住，因此顾明歌偶尔去长春宫探望顾明柔时，难免遇上柳嫣儿。
他道：“那日臣在阿柔殿中喝茶，听见廊下有人说话。是柳姑娘在教宫里一个小宫女如何攒银子，如何规划在宫里余下的十年，出宫后又要如何置地买房，如何约束奴仆……”
他说着说着，不禁笑起来。
王宝簪和凌云横对视一眼。
就因为听她说了一次话，他就决定娶她为妻？
若说顾明歌是个精明的狐狸，王宝簪和凌云横就是经验老道的贼夫妻，他们俩可没那么好骗。
凌云横道：“这些话有何特别之处？”
“很特别。”
顾明歌笑道：“她连区区五十两银子，都能规划出二十两用来置地，二十两用来添置家具购买动用之物。连余下十两买轿还是买马车，买多大，她都能跟小宫女说得头头是道。”
“虽不是喜欢，但……这样的女子主持顾府中馈，应该差不了。”
这下王宝簪和凌云横有些听明白了。
凌云横不由看了王宝簪一眼。
听起来，这柳嫣儿倒和王宝簪有些像，是个会过日子的持家妇人。
王宝簪想的和他稍有不同，“嫣儿确实是个过日子积极向上的人，像个小太阳，总能把日子越过越好。你看上她，算你眼光好。”
顾明歌还没答话，倒是凌云横问道：“怎么好了？”
“怎么不好了？”
王宝簪一脸护犊子的表情，“五十两银子，嫣儿都能把算盘打得漂亮，嫁过去以后肯定把顾府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你看顾丞相一个人守着偌大一个府第，多冷清？他正需要嫣儿这样会过日子的姑娘，带他过上人间烟火气的日子！”
她十分自信，不过想了想，又道：“不过嫣儿还没点头，这事得问问她才行。”
……
“嗯……”
柳嫣儿听见这话，迟疑了片刻，“那去顾府做丞相夫人，一个月给多少月例银子呢？”
在场的除了王宝簪，还有顾明柔和张斐斐，众人听见这话无一例外地呆住了。
她不提未来夫君，不提亲人父母，居然第一个提银子？！
王宝簪哭笑不得，“你且别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做丞相夫人，还能缺了你银子花不成？你只说你喜不喜欢顾相，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没什么喜不喜欢的。”
柳嫣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到哪儿都是过日子，进宫是过日子，出宫也是过日子。若是夫君好呢，就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若没有合适的夫君，那就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她看了看顾明柔，“顾相爷我是见过的，素来听姐姐们说起他是极好的。既然他愿意娶我，又不缺我银子花，我愿意嫁！”
说罢憨笑两声。
王宝簪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她自己一向是觉得，男女之间不能盲婚哑嫁，要彼此喜欢才能在一起。
可今日听柳嫣儿的话，她觉得也有道理。
有些人并不在意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要日子能过得好，那就那么过，倒比她的什么“彼此喜欢”更显得豁达。
无论如何，现在是一个肯娶，一个肯嫁——
虽然他俩好像都没有喜欢对方的意思。
王宝簪挠了挠头，忽然看向顾明柔，“喏，现在你哥哥肯娶亲了，嫣儿也应承了这门婚事，你跟裴俊的事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