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指挥使朝王宝簪挤了挤眼睛。
王宝簪一愣。
别说这个大汉了，就连这个禁军指挥使她也没见过几次——
他们有熟到可以挤眼睛了吗？
正疑惑着，她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这个持刀的大汉是谁了。
她小声朝那禁军指挥使道：“他说的芳妹，是不是……”
“对对对！”
对方点头如捣蒜。
这下王宝簪全明白了，她低声朝轻云道：“这就是那个私通被抓的侍卫，来为他的情妹妹求情的。”
“啊……”
轻云又吃惊又有些难以言说的佩服。
吃惊的是这个私通的侍卫居然从关押的地方跑出来，还敢到皇后娘娘面前放肆；
佩服的是，不管怎么说，他对他那情妹妹还真好，自己的命不要了也要为她求情。
一个女子一生能得一个为自己连命都不要的郎君，也算圆满了。
王宝簪一抬下巴，“把他带到大坤宫，请顾贵妃到大坤宫来，一道审问。”
深更半夜，顾明柔都睡了，听见这事吓得不轻。
“皇后姐姐没事吧？”
“没事儿，那侍卫只是找皇后娘娘求情，哪敢伤人？”
顾明柔听见这话才放心，连忙穿戴了去大坤宫，公堂都升起来了，就等她了。
王宝簪等她行过礼才道：“本来三更半夜不愿叫你来的，可这人毕竟是你抓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坐下一起听听吧。”
顾明柔告了坐，这才听那跪在底下的男子道：“小人与芳妹，原就是夫妻。进宫做宫女的是旁人，芳妹是被抓去顶替的！”
“胡说。”
顾明柔一听就听出不对劲来，“宫女的名字皆是登记在册的，名字画像特征一一对应，岂有胡乱顶替之理？与你……一起被抓的宫女，不是大名吴芳菲吗？”
他口口声声叫着“芳妹”，不是吴芳菲还是谁？
那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半晌才低声道：“她顶替的不是旁人，是她妹妹。她妹妹叫吴芳菲，她叫吴芳芽……她们本是双生胎。”
顾明柔愣了愣，这个解释听起来倒通了。
王宝簪也有些惊讶。
双生胎的概率原本就不大，因为难生在民间更难养活，没想到这个叫吴芳芽的宫女居然也是双生胎之一。
她微微蹙眉，“若说是双生胎，官府分不清谁是谁也有可能。若你说的是真的，吴芳芽为什么要顶替妹妹进宫，你这个做夫君的又为何不阻止？”
那汉子一听这话险些哭了，红着眼睛死命忍着，声音都哑了，“小人出门走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她妈偏心小女儿，原以为进宫好才让小女儿进宫，临进宫又听说做宫女在宫里熬死的都有，就反悔了。”
“于是趁小人不在家，百般哄骗了小人之妻芳妹顶替入宫。小人回来后无可奈何，只想见芳妹一面，于是把多年行商积蓄都砸进来，混了个禁军末等侍卫的缺。”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假话。
王宝簪和顾明柔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信了。
为了确定，王宝簪道：“去把那个宫女传来，这事若是真的，你们俩也算苦命鸳鸯了。”
亲夫妻俩在宫里偷情，这算秽乱后宫吗？
王宝簪无奈地挠了挠额角。
亲娘咧，简直法律盲区。
没多会儿那个宫女也被押来了，顾明柔亲自去偏殿审问，不多时把人带回来，朝王宝簪点了点头。
“他们说得一致。”
那宫女跪在男子身边，两人就差抱头痛哭了，当着众人的面却还强忍着。
吴芳芽忽地看向王宝簪，一个头磕在地上，“皇后娘娘饶了奴婢的妹妹吧，她是无辜的！是奴婢的娘偏心她，硬要奴婢顶替她，不是她自己要逃的！”
“奴婢夫妻二人要是死在一处，也算死而有靠，奴婢的妹妹还没嫁人，她可不能死……”
顾明柔听得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你妹妹说话？你妹妹有你娘疼着，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王宝簪看她一眼，却叹了口气，“你是做妹妹的，哪晓得做哥哥姐姐的人，哪怕平日和弟弟妹妹打打闹闹，关键时刻自有做哥哥姐姐的担当。”
顾明柔顿了顿，刚想说她不也是做妹妹么，忽然明白了——
王宝簪在家里是妹妹，在宫里却是她们这些嫔妃的大姐姐，自然能理解那个吴芳芽。
跪在吴芳芽身边的汉子立刻道：“皇后娘娘，芳妹实在是无辜的啊！她已经够可怜了，被亲娘害了，现在又被我害了！”
“求皇后娘娘可怜可怜她，不要让她这辈子好日子都没过上就死，求求您了皇后娘娘！”
说罢咚咚咚地猛磕头，连磕了数下才被禁军侍卫们拉住。
顾明柔有些于心不忍，悄悄看了王宝簪一眼。
王宝簪老神在在，甚至想翘个二郎腿——
要不是肚子太大不方便，她早就翘起来了。
“不行。”
她忽然无情道：“秽乱后宫是死罪，本宫要拿你们开个头，否则日后人人都敢藐视宫规，秽乱私通。”
顾明柔惊讶道：“皇后姐姐，你的意思是……”
王宝簪朝她笑笑，“他们俩，都得死。”
……
次日一早醒来，昨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合宫皆知。
张斐斐在储秀宫听见消息，吓得不轻，忙跑去长春宫找顾明柔。
“皇后姐姐真把那两个……那对夫妇杀了？”
“人已经死了，以后宫里没有吴芳菲，也没有葛金钟了。”
“啊！”
张斐斐大惊失色，忽然想到什么，“不对啊，我听说那个宫女叫吴芳芽，吴芳菲是她妹妹，你怎么说——”
后头的话没说完，她已经想明白了。
忽地一笑，“我知道了，他们俩没死，而是他们的身份死了。这样他们就不用一个当宫女，一个当侍卫，熬到半老才能出宫厮守了。”
顾明柔点点头，“就当叫吴芳菲的宫女死了，这样也没人会追究吴芳芽的妹妹不进宫还让人冒名顶替的事。”
咦，不对，小斐斐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