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歌闻言有些尴尬。
无关风月，单纯是作为丞相政事难搞，还要请皇后帮忙的那种尴尬。
他起身拱手道：“此事臣原本应该同皇上商议的，只是皇上出手重组内阁，已经招来许多怨怼，此时不宜再出手，恐激起众怒——”
“明白了。”
王宝簪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来找我是对的，安抚人心这种事啊，我本来就比皇上干得好。”
夫妻俩嘛，总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才叫一唱一和。
……
“皇后娘娘让你带我去？”
“是啊玄武兄，怎么了？”
散朝的时候，裴俊特意找到工部，告诉他准备准备明日一起去大坤宫见驾。
第五玄武把嘴张得老大，“我最近没干什么得罪皇后娘娘的事啊！难道是芳贵人？那也跟我没关系啊！”
裴俊默默看着他发疯。
每回一提到皇后娘娘，第五玄武就跟被猫抓了似的，一会儿疯疯癫癫，一会儿蹦蹦跳跳。
你说他害怕吧，他好像又有点期待；
你说他期待吧，他好像又挺害怕的。
裴俊看了半晌，觉得只有一个字能表达第五玄武这种状态——
贱。
这个字眼从裴俊脑中冒出的时候，他仿佛想明白了一道难题一样畅快，随后立刻摇摇头，心中自骂。
怎么能用这个字眼形容同僚呢，这样不好不好。
第五玄武看他书呆子似的在那摇头，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呢？对了，皇后娘娘有没有说叫我做什么？”
“说了，请咱们赴宴。”
裴俊回过神道：“皇后娘娘说夏日炎热，她让大坤宫的小厨房做了水果冰酥酪，请咱们去尝尝。你不知道，整个宫里大坤宫的水果是最多的，什么进贡的好水果都是往大坤宫送去的。”
第五玄武听得一愣，“啊，那皇上那呢？”
“皇上不爱吃水果。”
……
王宝簪一阵儿不见第五玄武，才知道他也升上六品了，如今是正六品屯田员外郎了。
把她惊讶了一番。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起点比裴刘二人低了两级的第五玄武，如今都快赶上他二人了，这还是在他二人巡视灾区立了功的前提下。
她笑眯眯地朝正在行礼的第五玄武招招手，“来了啊，过来坐，水果冰酥酪一会儿就上了。”
第五玄武抬起头，一脸贱兮兮。
皇后娘娘冷不防对他这么热情，他还挺不习惯的。
既觉得受宠若惊，又怕是鸿门宴有诈，因此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时晴时雨。
王宝簪在那看他脸部表演，还是裴俊等不住了，轻轻推他一把提醒，两人这才入座。
午后葡萄架下有一片绿荫，倒是凉快。
小宴就设在那里，王宝簪与裴俊、第五玄武二人说话，一边吃着外头进贡的头茬最新鲜的水果。
哈密来的哈密瓜，龙泉驿来的水蜜桃，萧县来的黑葡萄……
这些新鲜水果切成碎丁，和冰酥酪拌在一起，奶香四溢，冰凉爽口，叫人全然忘了暑热。
王宝簪不好多吃冰的，吃了半碗就停了，默默看他两个吃。
边看边拉家常说闲话，“我听说你给裴俊介绍了不少第五家的小姐与他相看，我还没来得及谢你，这么替本宫分忧。”
“嘿嘿，没有没有，皇后娘娘谬赞。”
第五玄武笑得彻底放下了戒备心，这冰酥酪实在太好吃了！
皇后娘娘要对他鸿门宴，根本用不着上这么好吃的东西，可见是真的宴请他，不是假意。
王宝簪又道：“那你自个儿呢？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听说你还没娶妻呢啊？”
“娶过的。”
第五玄武叹了口气道：“早几年就定了公孙家的小姐，可惜那小姐命薄，过门前正好得了恶疾一命呜呼了。也不好就这么抛下人家马上再娶，所以耽误了。”
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
没看出来啊……
王宝簪忽然对他改观不少，“你痴情，难道你爹娘也不管，就由着你这么给无名无份的姑娘守着？”
“不是无名无份，公孙姑娘在族谱里，记的就是臣的发妻。她病逝之后，也是葬在第五家的祖坟里的。”
王宝簪更加惊讶了。
过门前就死了的姑娘，第五家还是把她算作了第五玄武的原配嫡妻，这等于拿第五玄武办了场冥婚，成全了对方姑娘家，自己却平白成了鳏夫。
这事里有第五玄武的厚道，也有第五家的仁义在。
“你可真是有情有义啊，从前竟是本宫错看你了。”
王宝簪豪爽道：“来，以茶代酒，算是本宫敬你这个有情有义的人。”
第五玄武越发受宠若惊，赶紧捧起茶盏，恭恭敬敬地和王宝簪对饮了，心里十分熨帖。
王宝簪还道：“赶明儿你要是定了继室人选，就进宫告诉我一声，我给你赐婚，再赏你们夫妇一份厚礼，如何？”
这话让第五玄武更加如坠梦中，飘飘然起来。
他站起来行礼谢恩，感觉自己的脚踩在棉花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这滋味儿……好幸福啊！
忽听王宝簪道：“唉，说到你们第五家呢，本宫最近还有件头疼的事，不如你给本宫想个法子？”
“皇后娘娘请说，臣一定为皇后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来没得过王宝簪好脸色的第五玄武，在她今日一顿夸赞中彻底迷失了，这会儿她就是叫自己上刀山下油锅，自己大约也不会觉得疼。
王宝簪笑眯眯地看着他，“上刀山下油锅倒不至于，就是那个顾贵妃，替她哥哥来找我说情——”
她借顾明柔做个话头，道：“说重组内阁之后，这第五阁老进了内阁不太服顺，弄得顾丞相的差事不好办。”
“我呢在后宫还仰仗顾贵妃帮我办事，也不好不给她这个面子，你看……”
第五玄武是个懂官场人情世故的，闻言立刻道：“这有何难？皇后娘娘既然向臣开口了，这事臣一定转告大伯父，必定劝他好生在内阁配合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