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常在觉得自己又见鬼了。
大半夜的，外头传来一阵阵鬼哭声，吓得她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好半晌，还是她的嬷嬷进来听见她床上窸窸窣窣的，这才给她说了外头的情况。
“是那芳贵人在哭，说她什么……并无对皇上不敬的意思，是皇上误会了。”
“还一直哭诉她多仰慕皇上，还说什么凤凰凤凰的……老奴也没听明白。”
梅常在也没听明白。
只要不是鬼就好。
离得远的宫殿并没有听到芳贵人的夜哭之声，众人都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这事的。
所有人中，唯胡月姬和柳常在最感慨。
“怎么样？我说她迟早要死在皇上手里，没想到这样快！”
胡月姬觉得解气，竟不知向谁倾诉才好，想了想就去找了柳常在。
柳常在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她好快啊。”
“什么好快？”
胡月姬一脸莫名其妙。
柳常在道：“她要这样哭下去，还没等进冷宫就哭死了，不是很快吗？”
她原先还想着二十进冷宫、二十五才死呢，看来她是太低估形势的严峻性了。
胡月姬：“……”
……
王宝簪还没下定决心让芳贵人去冷宫。
比起后宫一个贵人去不去冷宫，她更在意的是征用私家马场为公用的事。
据说要征用的那块地方，主要是第五家的私家马场，边上还有几块地是朝中别的贵族世家的，但无伤大雅。
所以，搞定第五家是眼前的关键。
王宝簪这几日听见不少风声，兵部跟第五家闹得有点僵，而人人都知道，兵部增设马场这事是皇上支持的。
局面演变成凌云横和第五家的敌对了。
“咱们这马场是祖宗留下来的，几辈子的老家业了，哪能随便充公？”
第五步把来当说客的裴俊带到京郊第五家的马场，他颇喜欢这个侄儿带来的年轻的状元郎，虽然家底穷了点，大不了招成上门女婿。
他自豪地指了指方圆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地，“这草啊冬日都被雪覆盖了，不过年下我们家下人要来这里狩猎的。你看，我们第五家的马场还连着一片山林，多好啊。”
他指指不远处的矮山，笑道：“年年春日踏青，京中多少达官贵胄都要借我们家的马场赛马、打猎、打马球、踏青……”
“你说，要是没了这片马场，我们家到春日拿什么消遣？又拿什么维系和其他人家的交情？”
裴俊被他问住了，神情尴尬。
他只是个出身贫寒的士子，不懂贵族世家交际的手段。
想到皇上派他来做什么的，他重新打起精神，“可是第五尚书您的身份，就算没有这片马场，其他人家也不敢怠慢您的。”
“可军中若少了这个马场，培育新战马的计划就不能如期实现，到时若匈奴有个变故可怎么好？”
第五步瞧着下人牵来的一匹新马，四蹄踏雪，毛色乌黑，十分欢喜。
一面抚摸马背一面随口道：“偌大的朝廷总有法子，京郊地方多得是，没了我第五家的马场，朝廷还没战马了不成？”
裴俊想了想，“朝廷不是愿意以市价高两成的价格收购马场吗？多出来两成银子，尚书大人您可以买一处更好的马场。”
“我们第五家不缺银子，何必费那个劲啊？”
第五步摇摇头，直接拒绝了，“贤侄啊，要不要上马跟老夫比试一场啊？”
第五步说着，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翻身上了马，一副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兴奋劲。
裴俊连连摆手，“晚辈骑马还不大熟练，还是算了。”
“哈哈！那老夫先走一步！”
第五步策马在雪地里奔驰，甚是洒脱，身后跟着四五个护卫，都骑着马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很快马蹄印就渐渐消失在远方。
裴俊站在原地，想到第五步骑马时那高兴的样儿，心道这事难了——
人家不缺银子，就是不愿意卖自家的马场，朝廷还能动兵硬抢不成？
这事彻底僵住了。
……
王宝簪有办法。
她让凌云横先把这事搁置两天，她一准能解决。
凌云横将信将疑，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索性让王宝簪试试，没准真能成。
王宝簪把高村花妯娌几个请进宫了。
得知芳贵人对皇上不敬已经被禁足，高村花几个都以为是为这事叫她们，心中十分忐忑。
不想王宝簪却道：“我今儿请你们来啊，是有事求你们。”
高村花几个跟被烫了屁股似的，赶紧站起来福身，“皇后娘娘折煞臣妇了，臣妇们岂敢？”
“娘娘有何吩咐只管说，实在当不上一个‘求’字。”
王宝簪直接道：“是这么回事。矮种马做战马的事你们应该听说过吧？那是我出的主意，被皇上采纳了。”
高村花笑道：“皇后娘娘英明，军中都夸您呢，我们怎么会没听见？这事皇后娘娘办的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啊！”
王宝簪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好话。
她道：“可现在军中想给矮种马扩充一个马场，都找不到地方，那我的好主意不是浪费了么？所以我才找你们，你们第五家那马场就卖给朝廷吧——看在我的面上！”
原来为的是这事。
高村花几个妯娌都看大夫人，这产业说白了还是在大夫人手里管着。
大夫人后知后觉，有些着急，“哎呀，是臣妇糊涂了，忘了这矮马的主意是皇后娘娘出的！皇后娘娘帮了我们这么多次，怎么好拂皇后娘娘的面子？”
男人外头的事她不管。
兵部的面子可以不给，冠军侯张召的面子可以不给，甚至皇上的面子也可以不给——
可女眷这头，她绝不能不给皇后娘娘面子！
否则这么多常来大坤宫的命妇女眷，都要笑她不懂知恩图报的，她的面子往哪搁？
“皇后娘娘别担心。”
大夫人想了想，道：“这事臣妇回去和老爷商量商量，一定好好劝说他。”
“那敢情好！”
王宝簪笑道：“你说，我求你们办事也不能空着手啊。我有件礼物，也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