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首府金城,凉王一行人终于抵达,以刺史为首的官员队伍站在路中结队欢迎,而在官员队伍两侧,分别有四个民众方阵,一个个目光囧囧的盯着凉王队伍,可以说这是一路上唯一的一次如此热烈的欢迎仪式;只是......这样的队伍实在是太壮观,满满的冲击力让元昭心底拔凉拔凉地,为首刺史,一身掉色的官服和露脚的朝靴,身后各级官员如同丐帮一样,整齐划一的满身补丁,而且补丁的颜色和材质还各不相同,最巧思的就是站在刺史身边的金城太守,他官服上最大的一块补丁,竟然是用草编地;元萧透过车窗看到如此场景,不禁在心里骂道,真是日狗了,你们好歹也是公务员啊!然而这并不算完,最夸张的是四个民众方阵,左一为成年男性方阵,一群壮汉整齐的光着膀子涂黑上身,看起来有那么股子萧杀肃穆的气势;右一为成年女性方阵,整齐划一的草帘子裹身,黄绿间尽显妩媚妖娆之色;左二为老人方阵,老头老太太都有,看到这元萧觉得传言不实,路上他听说了一个关于凉州老人的传统,据说凉州地界,当人老弱无力后,多会被赶出家门,自谋死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最后一个是孩童方阵,年龄小的站前面,年龄大的站后面,这种排列完全出于是否有羞耻心决定地,你要脸,就往后站,不要脸,就往前站,因为孩子们都没穿衣服,哦!不对,应该是都没衣服穿;凉王元昭站在马车上,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股委屈之感涌上心头,他很想哭,并不是可怜眼前百姓,而是可怜他自己;欢迎仪式在凉王糟糕的心情影响下,最终虎头蛇尾,然而更糟糕的事情随后发生了,就在凉王元昭入主王府第三天,干瘦的凉州刺史陈铎带着金城太守李式上门讨债;在凉王满是愤怒错愕的情绪中,陈铎详细说明了债务的由来,原来那天盛大的欢迎队伍,是金城太守用王府一成的岁贡诓来的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讹诈,竟然被刺史说成是为了给凉王赢民心,于是凉王府的第一份欠条,就此诞生;随后元昭对路遇马匪的事情,向刺史陈铎提出申斥,并勒令他查清匪患,追回财帛,陈铎对此事深表遗憾,并承诺一定给凉王一个交代;按照大华王朝的制度,封地内的一切都归属于受封的皇子王爷,包括人口、土地、资源等等,除了每年上缴王朝的岁贡外,封地内产生的一切钱粮均归王府所有,凉王元昭从到达凉州那天开始,就在期盼这笔横财的降临;一年过去了,终于迎来丰收的季节,然而元昭等来的却是刺史府送来的少量米粮和白条子,愤怒之下他将刺史陈铎召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干瘦的小老头陈铎面对凉王的怒火,一直谦卑的跪在地上,没有解释,只有一脸愧疚的表情,待到凉王骂累了,他才开口:“王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管理好凉州,致使州内粮产年年不足,经济萧条,匪患严重,恳请王爷上奏朝廷罢了我吧!老汉我实在是能力有限啊!“元昭看着小老头一副悲戚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年多的相处,让他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一只老狐狸,他就任凉州刺史二十余年,凉州已经被他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上次元昭要查凉州的账,结果府库一把大火老账全清,此事明显就是他在幕后指使,可就是抓不住他任何把柄;还有更可气的事,元昭听从萧茹的建议,暗中走访民情,准备收集罪证办了他,结果,穷的都尿血的凉州百姓,竟然都说刺史大人好,弄的元昭举了半天的大嘴巴子就是找不找对方的脸,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萧茹道出真相,她说可能是对方已经用银钱或是威逼手段,提前买通了元昭的调查对象,所以手段需要隐秘些;于是元昭命人暗中抓回来几个人,通过更多的银钱和保其无事的承诺,终于撬开了一个人的嘴,可就在那人要说出某些隐秘的时候,突然就死了,口吐鲜血的死在元昭面前,那一刻他害怕了,看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怀疑的目光,恐惧感越来越强,最终孬种二皇子选择了罢手,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隐忍,活着最重要;小爷我越来越瞧不起元昭,抵达凉州三个月后,通过每天不断的训练舌头,六个月的我终于能说话了,小妈妈接受了我是天赐神童的事实,而出于安全考虑,我和她一直紧守着这个秘密,就连元昭都不知道;从我能说话开始,就一直将各种谋划通过小妈妈传达给元昭,结果这货每次都能搞砸,比如说我让他暗中调查刺史的罪证,他倒好,派人出去逢人就问刺史有没有贪污银子啊?刺史有没有办事不公啊?诸如此类,一点都不讲究方式方法,也许在他看来,只要不当面问刺史,就是暗中调查;还有就是我让他用利益撬开民众嘴,结果嘴确实撬开了,可对方吐的不是真言,而是鲜血,这也不能说是坏事,至少代表王府中已经出现了刺史的眼线,可元昭倒好,就这小场面却让他直接怂了,吓得晚上直做噩梦,唉!看来还是暂时苟活着吧,只能等我长大后从长计议了;结果不省心的元昭啊!该刚的时候不刚,该怂的时候不怂,这不今天又发火了,为了点得不到的钱粮,把刺史陈铎召来一顿痛骂,这是要过嘴瘾吗?还是半年过去,恐惧感消失了,准备再度出手呢?元萧躲在正厅门外,一边坐在地上玩泥巴,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当他听到陈铎那个老狐狸的说辞后,不由的嘟囔道:“快扶他起来吧,他都开始跟你玩乞骸骨了,再逼就会急眼,到时候撕破脸,你就尴尬了!“结果事与愿违,元昭闻听陈铎的说辞后,啪的一声拍桌而起,大声呵斥:“你当本王治不了你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拿下!““不信!“这句话是两个人说地,一个是跪在地上的陈铎,一个是在门外玩泥巴的元萧,不过两个人都是在心里说地;跪伏在地上的陈铎,此刻内心极度鄙夷眼前的凉王,这个王爷果然是个瓜怂,神都多年只学会了隐忍,结果出了神都连隐忍都忘了,唉!无趣,就这种货色,贵人们何必还惦记呢;门外的元萧,此刻真想冲进厅里,站在桌子上甩开大嘴巴猛抽便宜老爹,你丫为什么总是能把事情搞砸呢?“王爷,您当然能治我,拿下也是轻而易举,但老臣请求王爷宽限些时日,让臣把今年的岁贡给陛下送去,否则误了期限,受苦受罚的是您啊!“元昭先是一怔,然后怒喝道:“你用陛下压我!“蠢货!陈铎的心声;我艹!元萧的心声,外加捂脸!“臣惶恐!王爷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老臣真的是在为王爷考虑,在为凉州百姓考虑啊!“凉王元昭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陈铎此刻觉得这个凉王好像真不太聪明,听不出话外音,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把威胁简单表达,毕竟眼前这位好像挺怕死地;“王爷,老臣给您讲讲凉州历史吧,自大华先祖建朝,凉州除了您共有过两位受封的王爷,第一位是五百年前的厉王,他老人家脾气不好,在神都总惹事,一次冲动惹到了当时的宰相谢氏彭公,结果被放逐凉州,后来活活饿死在了这王府里;第二位是三百年前的烈王,他虽为人小心谨慎,但终究是出身过于卑微,也被放逐于此,但烈王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他暗中勾结凉州势力举兵谋反,失败后被擒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陈铎停顿,颤颤微微的站起身,伸直常年佝偻的腰板,抬头直视凉王元昭,语气不善的问道:“王爷觉得两位前辈中,谁的死法更好呢?“元昭惊惧,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老汉听说王爷在神都的时候,就是个非常本分的皇子,所以我觉得王爷不会饿死在府里,也不会横死在他乡,这些都是臣的肺腑之言,望王爷不要怪罪老臣的心直口快啊!“陈铎再次跪伏在地;厉害!元萧玩泥巴的动作都停止了,这老东西威胁的点找的真好,力度和尺寸也把握的很好,元昭啊!你真是有些难为人了,这老汉如此配合你的智商,真是不容易啊!这回好了,对方既没有撕破脸,又能将你打废,当真是个老银币,就是不知道驾驭这位能人的是神都那位贵人;陈铎走了,恭恭敬敬的倒退出门,临走时还对着玩泥巴的元萧笑了笑;元昭废了,这回连噩梦都不做了,改成睡不着觉了;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没想到年尾朝廷传来邸报,上书三件事,第一,秦王妃诞下皇孙,满月就被封为高留王;第二,南宫端北境立功,被调回都城,出任羽林左都尉;第三,侍中萧南承长子萧厚,盗卖军械物资,被捕入狱,判流放,萧南承教子不严,罢官还乡;看完邸报的元昭和萧茹,还没来得及惋惜感叹,下人便匆忙送进来一封信,信是给萧茹的,当她展开读完那薄薄的一页后,当即昏死过去;飘落在地上的信写着:“萧老大人携家眷还乡途中,遭遇匪寇,全家无人生还;萧兄于牢中突发疾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