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塾里待了一天,下学时池念舒已经饿到头昏眼花了,她扶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有气无力道:“不行了不行了,小秋,我现在就想吃一品居的酱肘子,你回去府里一趟,告诉爹爹和娘,我今晚不回府里用膳了,今夜要是吃不到酱肘子,我一定会睡不着的!”
小秋听了池念舒的话,只好同池清荷先行回了府中,沈元宗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开声道:“这书塾的日子可还有一整年,往后让小秋在食盒里准备些糕点,日后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你现在莫同我讲到吃的,多说一句我觉得浑身力气都要被抽走了!”看着小姑娘像醉酒一样走得东倒西歪的,沈元宗无奈地摇了摇头,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却紧紧跟在小姑娘身侧。
刚要踏进一品居,沈元宗忽然屏住了呼吸,全身充满了警惕,用着余光看了看周遭隐藏起来的人影,嘴角露出了冷笑。
“阿元,快些进来!”小姑娘的喊声也不能让他放松绷紧的神经,一品居里人满为患,今日着实不该带着小姑娘前来。
“来了!”沈元宗抬脚进了一品居,同小姑娘择了一处好位置,池念舒小嘴一张,报了一大堆菜名,店小二听完后直呼:“好咧!客官您稍等!马上就给您上菜!”
池念舒拿着筷子一心一意等着上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沈元宗已经浑身都是杀气了。
就在这时,沈元宗一把抢过池念舒手中的筷子,将从身侧飞来的一把飞刀狠狠打开,那木筷子竟然带着将飞刀狠狠插入了不远处的柱子里。
忽如其来变故让原本热闹非凡的一品居忽然乱了套,小姑娘还没回过神,手腕就被沈元宗用力一拉,整个小身子就被他带入了怀里。
就见沈元宗双脚轻轻点地,纵身一跃,二人已经到了一品居的二楼,小姑娘从来不知道,阿元的武功竟然如此之好,可是现在不是夸人之际。
因为几个戴着帷帽的男人已经健步如飞,手里各执着长剑朝二人跑了过来,沈元宗不敢大意,一手紧抓着池念舒,随后借势翻了个身,双腿横扫一片,为首的男人被踢中了胸膛,喷出了一大口血。
激烈的打斗让原本在包房里的许多客官纷纷抱头而逃,就在这时,池念舒身侧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正是今日在书塾里同她起了争执的徐绣珠。
二人看到对方,错愕了好几秒后,池念舒挣脱了沈元宗的手,急忙将人往屋里推,喊着:“外面危险,不要出来!”
怎知连同自己一起跌落到屋里的地上,徐绣珠还不知屋外发生何事,嚷嚷着道:“你快起来,压住我了!”
这时候,屋里的窗户被人破门而入,一个执剑之人朝着两个小姑娘杀来,两个小姑娘一同发出了尖叫,沈元宗心中“咯噔”一声,他在屋外被其余几人缠住,池念舒的喊声让他脑袋瞬间空白了,瞳孔紧缩,反手抢了一把朝他刺来的长剑,随即只见他手腕快速一转,转身挥剑,那剑锋上已经染满了鲜血,迎面而来的几个杀手轰然倒地。
前后不过几秒时间,待他闯入屋中时候,看到徐知霖皱着眉头,手中同样拿着滴着血的长剑,地上倒着的正是闯入屋中行刺之人。
徐知霖看到沈元宗闯进来进来,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寒光又带着几分慌张,看到地上平安无事的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
两个小姑娘似乎被这场见血的打斗吓坏了,两个少年,互相点头示意后,纷纷行至她们身边,徐知霖将自己的妹妹拉起,徐绣珠后知后觉“哇”地哭出了声,颤抖地说:“哥哥,我要回府,我要回府!”
徐知霖一把将吓坏了的妹子抱起来,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杀人的戾气,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儒雅的公子,轻声哄着:“哥哥这就带你回府!”
行至沈元宗身边时,就听沈元宗沉沉说了一句:“多谢!”徐知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带着徐绣珠离开了。
沈元宗心疼的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池念舒一直盯着倒在血泊里的杀手,柔声开口道:“念念,不要看!”
这是他第一次唤池念舒“念念”,听到自己的名字,池念舒终于有些回神,然后只觉得自己的双眸被一双温和的手掌覆盖住,眼前漆黑一片,没有了那恐怖的血泊之景,也没有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有的只是阿元身上令人安心的檀香。
终于定了心神的池念舒忽然将沈元宗的手扯下,惊慌地不停在他身上摸索,原本明亮的双眸里也充满了恐惧:“阿元,你没有受伤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池念舒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小手所碰之处都印上了血渍,只不过沈元宗的衣服是黑色的,全然看不出来究竟伤在了何处。
池念舒的眼泪忽然就“簌簌”往下落,心里觉得阿元真是倒霉,跟了自己这个主子,三天两头总遇到危险的事,如此一想,心里就更加愧疚了,手掌心的血迹更是让她慌乱不已。
少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脸惊慌,连询问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还不停喊着:“阿元,阿元,你到底伤了哪里?”
沈元宗抓住了那只胡乱在他身上摸索的小手,这双干净的小手不应该沾染上鲜血的,他哑声喊了一句:“念念!你冷静些,我没有受伤!”
池念舒这才抬头,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还有满脸泪痕的脸蛋对上了沈元宗,沈元宗抬手轻轻抹去小姑娘脸上残留的泪珠,他很想问池念舒为什么?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之好?为什么如此紧张自己?
可是当他望着小姑娘纯净的眼睛,所有的问题都化成了一声叹气,终究还是个小姑娘呢!
在确定了阿元真的没受伤后,池念舒也催促着想要回府了,可是等沈元宗起了身,却发现身后的小姑娘没有动弹,小姑娘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阿元,我,我腿软,起不来!”
……
一品居里发生打斗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柳城,回了池府,见到池念舒回来,陈筱柔顾不上其他急忙上前看看自己的心肝有没有受伤,又吩咐厨房赶紧煮了些安神汤来给池念舒喝下。
官府很快就来人,将阿元带走,说是参与了打斗需要例行公事,将人带回去调查。
沈元宗被带走的时候,池念舒已经睡下了,房中的缕空雕银熏香炉中点上了宁神香,大夫人不想池念舒因为今夜的事情梦魇,心里想着挑个吉日要带着念念一同去庙里上上香,这段时日怎么不停遇到不好的事。
将女儿安顿好后,陈筱柔想了想,还是移步到了池丰收的书房里去,池丰收看到自家夫人难得来寻自己,急忙放下了书册,并让在一旁伺候研磨的李姨娘回院子里去。
陈筱柔坐上了软塌上,直接开口说着:“老爷,赶明儿天一亮你还是去趟县衙里,打听打听阿元那孩子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我看他对念念忠心耿耿,性子虽然冷漠了些,却也是个好孩子,总不能让将咱们府里的人就如此带走,又不给个说法吧!”
池丰收哼了一声,没想到陈筱柔今夜前来竟是为了一个随从之事,这样的小随从哪里需要他一个老爷亲自过问:“官府都说按流程办事,我一个大老爷跑去救个小随从,这如何说的过去!”
“你到底去不去?”陈筱柔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那桌上的茶杯跳了一跳,溢出了些许茶水,池丰收也吓了一跳,看到自家夫人已经生气了,哪里还有刚才的小脾气,急忙转身哄着:“去去去,天一亮我就到衙门里打听打听,行了吧?”
门口站着偷听的李姨娘恨恨地搅了搅手里的巾帕,这么多年了,老爷总是如此,只要大夫人一有脾气,他立刻就转身去讨好了,而自己再如何温柔体贴,都进不了老爷的心里边儿去。
新到柳城上任的县老爷听闻了一品居的事情后,异常震怒,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在他上任不久就有人如此闹事,摆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一品居带回来的都是已经不会说话的死人了,也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听目击者说当时参与打斗的是池府家的随从,县老爷一听决定从这个随从下手,左右不过是个下人,随意定个什么罪,最重要的是要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可是县老爷如何也没有想到,将沈元宗带回来后,他不仅没有丝毫的畏惧,倒是自己会对一个小小的随从产生了畏惧感,面对一问三不知的沈元宗,县老爷气得命人将他丢进了牢房里去,放话说再不老实交代究竟惹了何人何事,就等着受刑。
沈元宗坐在昏暗的监狱里,心底却十分平静,他细细想着今日那些杀手似乎与之前前来刺杀他的不是同一拨人,他嗤笑了一声,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这么多人想要了他的命,他便陪着他们好好玩玩。
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将那小姑娘牵扯了进来,一想到今日小姑娘吓坏了的模样,沈元宗周身的凛冽之气如何都藏不住了,眼底的一抹猩红让他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妖艳。
“哎哟!林大公子,您这边慢慢走,小心台阶!这池府的随从下官也是依照规矩办事,这柳城出了这样的恶劣事件下官不能不管呀!您慢点走!”忽然牢房外传来了县老爷讨好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徐知霖淡淡说道:“县衙办事自是有县衙的规章制度,只不过这柳城本就是边城,虽来来往往皆是商人,其中也不乏有些贼人起了歹意。今日的的确确是池府的小兄弟将那群贼人击败,这才让柳城百姓免了一场灾难。李大人刚到这柳城上任就遇到此等事,实属辛苦了!”
“不敢担不敢担,此乃下官职责。”李大人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这池府的一个小随从竟然会让徐巡抚的大公子亲自来接人,若是他知晓此人与徐大公子相识,他怎么也不敢将人扣留在这牢房里呀!
“那我这小兄弟……”徐知霖扬了扬头,看向了牢房中默不作声的沈元宗,县老爷立刻会意,急忙让人打开了牢门,并且亲自走进牢房对沈元宗笑着说:“小兄弟,你看看,你也不说自己与徐大公子相识,所以都是误会,误会!”
沈元宗深深看了一眼李大人,那李大人只觉得面前少年的眼神比起徐大公子更让人后背发凉,片刻后,沈元宗起身走出了牢房,徐知霖看着少年越过自己径直往外走,无奈笑了笑,回头对李大人彬彬有礼道:“多谢李大人了,我定会在家父面前提及李大人的辛苦!”
目送两位少年远去的背影,那李大人才松了一大口气,转眼就给了身边的捕头一巴掌,骂道:“瞧你做的好事!将人带回来也不好好查清楚身份!”
“大人,小的也不晓得,这池府的随从竟然会和徐大公子搭上关系呀!”
折腾了大半宿,李大人终于躺下了,正准备睡觉,谁知道竟有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还未等李大人大喊救命,那黑衣人已经将长剑抵在了他脖子上,李大人满脸惊恐急忙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你们今日抓了池府一位名唤‘阿元’的随从,若想好好当你的县老爷,就速速将人放了!”这位黑衣人正是沈离,一听主子竟然被关进了监牢,只好出此下策让县衙放人。
李大人一听,又是池府的小随从,急忙摆手道:“好汉,人已经放了,已经放了!”
“此话当真?”沈离将信将疑,挑眉问道。
“当真当真,是徐大公子亲自来接人的!”李大人刚说完,沈离顿了一会儿,怎么会是徐知霖?片刻后他将长剑收起,随后跳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李大人擦了一把冷汗,才后知后觉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县衙上下搜索了一番也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可是天已经蒙蒙亮了,这时候,下边有人来禀,说池府的主人家池丰收亲自到县衙,想打听他府中随从阿元的情况。
这时候的李大人已经筋疲力尽了,又听到“阿元”的名字时,心中皆是恐惧,他只觉得这柳城是不是来错了,一个小小的随从,竟然惊动这么多人前来拯救?
他让人匆匆回了话,说县衙已经调查清楚,一品居之事与池府随从毫无关联,已经将人放回了。
池丰收站在门口听到回话还有些疑惑,这新上任的李大人办事效率还真是高,看来这准备献给李大人的礼物,如今看来也是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