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打闹很快就惊动了学堂里的人,陈先生赶到之时,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后院,勃然大怒:“胡闹!这是怎么回事?”
从来没有人敢在拜师礼之日如此放肆,众学子看到先生如此生气,立刻脖子都缩了缩,生怕殃及了自己。
陈文修看了一院低着头不敢言语的弟子,却意外的发现昨夜同他对弈的少年如今就众目睽睽的站在了池塘边上,一身黑色的暗纹衣裳和提拔的身姿让人心生不安。
陈文修愣了一下,敢情这事还和沈元宗扯上关系了?
“先生明鉴,是她弄坏了我的笔!是她的随从将我的人打落池塘中!先生,天德书塾怎能容下如此野蛮之人?”徐绣珠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和刚刚嚣张至极的样子形成强烈的对比。
周围的人许是顾忌这巡抚大人家的这位嫡小姐身份,有几个贵家小姐也纷纷上前来指责池念舒的不是。
池念舒怎能让人如此污蔑,急忙小跑到陈文修跟前,着急地说:“先生,我已经同她道过歉,也赔了银子于她,是她自己不接受,还命人同我动粗!我的随从只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已出手伤人!”
陈文修被小姑娘们吵得头疼,随手一指站在一旁的人,说:“你将事情细细说来,不得有任何隐瞒!”
一旁的池清荷小脸一白,怎么也没想到先生竟然会指中自己,刚刚早已经行完了拜师礼,也站在院子里看了大姐姐同徐家大小姐起了争执,看到徐绣珠竟让差人要绑了池念舒的时候,心中不免觉得有些痛快。
因为今晨,她听到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说池府虽说是商户人家,可是两个女儿却长得天差地别的,怪不得那池府的李姨娘多年来也不得宠,看着那池府庶女便也大概知晓她姨娘的模样了。
池清荷心中懊恼至极,所以看着池念舒被欺负自己站得远远的,想着看热闹便是了,却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会成为这满院子的焦点。八壹中文網
徐绣珠警告的目光盯着站在一旁的池清荷,有人说那可是池念舒的庶妹如何能作证,徐绣珠刚想出声,就听到池清荷巍巍颤颤道:“先生,是大姐姐……大姐姐弄坏了徐姑娘的紫毫笔,我只听到徐姑娘让大姐姐赔偿,大姐姐拿了银子……银子就落入水池里去了!接着,池塘边就打起来了!”
池念舒皱了皱眉头,听着池清荷讲了一大堆话,这话里虽然没什么不对,可是偏偏听出来的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先生,就连她妹妹都看到是池府姑娘弄坏我的笔在先,又用银子辱我在后,最后还让人打伤了我的人!先生,这样的女子是万万不能进入书塾,只怕辱了先生威名!”
“绣珠,住口!”这时候,从先生身后走出了一位长身玉立,一身雪白长袍的男子,模样大概十三四岁,温文尔雅的模样,就连素来以翩翩公子之称的陈二公子在他面前竟也比不上半分。
“哥哥!”徐绣珠看到男子,欣喜地喊出了声,那人便是徐巡抚的长子,徐绣珠的嫡亲哥哥,徐知霖。
“先生恕罪,舍妹顽劣,今日扰了书塾宁静,待知霖回府定会好好管教。”徐知霖朝着先生深深行了个赔罪礼,徐绣珠甚是惊讶,哥哥竟然没有为自己出头,反而还责怪自己不是。
“哥哥,明明就是她……”
“住口!你莫以为我不知晓,那紫毫笔上的裂痕是昨日你自个儿在屋中摔出来的,如今竟然还讹上了同窗!绣珠,难不成平日里母亲就是如此教导你的吗?”徐知霖一番话不轻不重,却字字让徐绣珠抬不起头,原来,原来哥哥早就知晓自己的小把戏了!
昨日自己将紫毫笔不慎摔坏,心中担忧不已,想着今日带来书塾寻个机会推卸了这责任,若往后哥哥责怪起来,也不会以为是自己不珍惜他所赠之物,可是如今……
徐绣珠这下是真的轻轻哭出了声,被哥哥在众人面前揭穿了自己,实在是太丢脸了。
“天德书塾向来有规定,不许私带自己的文房四宝入学,今日之事皆是因你私带了紫毫笔而引起,你自己说,错与没错?”听着徐知霖的话,徐绣珠一边抽泣一边不甘心地点点头道:“哥哥,我,我错了!”
陈文修瞧着徐绣珠哭得可怜,想着还是个小姑娘,刚想开口道此事就算了,谁知道,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了那个熟悉却又让人心生畏惧的声音:“既然错了,那就道歉吧!”
徐知霖一愣,便朝着说话的男子望去,却见不远处站着的少年与他年岁相仿,冰冷的目光毫不避讳直视着徐知霖。
徐知霖这才察觉到,这天德书塾还真是卧虎藏龙,简简单单一个看似随从的少年人,竟然会有如此凛冽的寒芒。
这时不少人窃窃私语道:这池念舒平日里不懂规矩,连同身边的随从也不识好歹,人家徐公子已经给了池念舒台阶下,这个随从竟然敢在这里咄咄逼人。
可是无人敢上前开口阻止,因为池念舒身边这个唤作“阿元”的随从有多厉害,柳城的一众公子哥们和贵家小姐可都是见识过的。
就见沈元宗顶着徐知霖一探究竟的目光,缓缓行至池念舒跟前,紧接着也朝着先生行了礼,道:“先生,天德书塾本就是教书育人之地,如今正好以此事告诫书塾的学子们,何为做人之本。”
沈元宗的一番话倒是让陈文修点了点头:“元……这位少年说的不错,今日这事也让你们都记住,既然做了我陈文修的弟子,便要谨记尊师重道、兄友弟恭,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同窗之谊。徐绣珠,今日之事既是由你引起,便同池念舒道句不是,往后你们二人便要好好相处才是。池念舒,今日之事你也有错,不该放任自家随从随意对他人大打出手,以后需要好好管束府中之人才是。”
陈文修说最后这句话时,明显感觉到沈元宗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他也不与沈元宗对望,竟然在他的书塾闹事,真是气死他了!
既然先生发了话,两个姑娘也只好照做了,众人也都散了去。
徐知霖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站在一个小团子面前纹丝不动,却耐心听着面前的小姑娘叽叽喳喳说话的少年,怎料少年也抬眼与他对视,目光里仅是薄凉之意,徐知霖轻轻点头微笑示意,便带着徐绣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