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微光从狭小的木窗映射进来。
那简陋的木板床上。
一老一少相拥的画面。
忽地。
就落入了眼帘。
凌长曦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静静地凝望着这一切。
老人的脸苍白而憔悴，看着那女孩的目光，分明没有焦距，却格外的慈祥而宠溺。
她似乎在对那女孩述说着什么，女孩却是不断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这样子的烛九，让凌长曦有一瞬间的失神。
片刻后，他收回了目光，转身，准备离开。
“秀儿，是谁来了，是不是那个恶霸又来逼婚了？”
老人急忙护住烛九，仿佛生怕下一秒，自己的小姑娘，就被人抢走了。
烛九被人护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凌长曦听见老人的话，身体微微一僵，却是没有说什么。
“奶奶，你别怕，这不是坏人。”
烛九对她说道。
“真的？他真的不是坏人？”
“嗯，不骗奶奶，他是个好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烛九笑嘻嘻地对老人说道，那笑容里，有一抹幸福与骄傲。
“哦，就是他救下了你吗？”
“嗯？哦，是的。”
老人听到她的话，顿时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她将头转向门边，招呼道：“那……你也进来坐坐。”
“好。”
凌长曦应声，抬腿走到木床边沿，站定。
老人转过头来，虽看不清面前之人，但是，却依然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她开口问道：“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可有娶妻？”
凌长曦微微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烛九接收到他的目光，冲着他眨了眨眼，然后，连忙对老人解释道：“奶奶，人家公子还未娶妻。”
“我们秀儿，今天可真爱笑，你这样，奶奶高兴。”
老人也笑了起来，她转过头，问道：“小伙子，你觉得，我的秀儿长得如何？”
凌长曦沉吟了片刻，淡淡道：“很好看，聪慧，又心善。”
“呵呵，小伙子，你夸我的秀儿，我高兴啊。”
老人笑道：“那你可愿娶我家秀儿为妻？”
凌长曦看了烛九一眼。
烛九却在旁边偷偷地掩住了脸上的笑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我……”
凌长曦正欲拒绝，烛九却突然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她一把抓住了老人的手，柔声说道：“奶奶，我有喜欢的人了，就别为难人家小公子了。”
“秀儿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好事，等奶奶走了，你就直接搬过去，也好有人护着你。”
老人抬手摸着她的脸，声音里都是浓浓的不舍与伤感。
烛九感觉到老人快要消散的气息，嘴角的笑意忽地敛下。
她顿了顿，说道：“奶奶，你的秀儿，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哪也不会去。”
“好孩子。”
老人叹息了一声，眼眶湿润，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了烛九的手背上。
“让奶奶再抱抱你，秀儿。”
“嗯。”
烛九点了点头。
凌长曦看着老人紧紧抱住烛九的画面，眸色微敛，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烛九能感受到老人的手臂越收越紧，甚至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凌长曦感觉到老人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最终，消失不见。
她最后剩下的那一口气也随之消散了。
那双白色的眼睛，失去了光泽。
“奶奶？”
烛九轻轻叫唤了一声，老人脸上的笑还挂在嘴角。
只是，老人的脸，渐渐变得苍白无力，那一双手，也慢慢垂了下来，再也没了任何动作。
老人死了。
就这样死了。
到死也不曾知道，她的秀儿，再也没有了。
黄泉碧落，无处可寻。
烛九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愈发冰凉，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奶奶，对不起。”
她低声呢喃。
“师尊。”
烛九抬起头来，看向立于身旁的凌长曦，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
这一刻，她的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垂了垂眸，犹豫良久，才开口说道：“师尊，我骗了她，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凌长曦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为师知道，你只是想让她走的安详一点，这不怪你。”
“那为何我心里还是感觉很难受？”
烛九抬眸，看着他，继续说道：“师尊，奶奶和那个叫秀儿的姑娘，都很好，可是，她们的命，为何会是这般苦呢？”
“我心里不舒服，难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喃喃自语，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
“小九。”
凌长曦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若是心里不舒服，那便让害她们的人，付出代价，而不是你来承受这份痛苦。”
“现在，就让她们入土为安，也算是你给的一份善缘罢。”
“师尊说得对。”
烛九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闪清明。
她将老人放平，站起身，对凌长曦说道：“师尊，徒儿出去一趟，等会儿就会回来。”
“嗯。”
凌长曦颔首。
烛九走出房间。
老人与秀儿，一老一少两具的尸体，被放在了院子里的青石台上。
烛九从外面回来时，看了她们好半晌。
“小九。”
凌长曦清冷平稳的声音，将烛九拉回了现实。
“师尊，我没事了。”
她抬起头，朝着他笑了笑。
“没事就好。”
凌长曦微微点头。
“师尊，我刚刚将一个恶霸吓疯了。”
烛九笑着说道：“你说巧不巧，正好是我们问路那个中年女子家里的儿子。”
“师尊，徒儿对凡世之人动手了，你要不要罚我？”
她歪着脑袋，一副无辜的模样，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你为何要对他动手？”
凌长曦认真地问道。
“他没有直接将秀儿杀死，却也是元凶之一，若不是他，秀儿不会被丢在林子里，遇上那个练禁术的修士。”
烛九耸了耸肩，语气平静道：“所以我就把他吓疯了，师尊，你可轻点罚我啊。”
“好。”
凌长曦应了一句。
“师尊，你还真要罚我啊？”
烛九可怜兮兮道。
“是。”
凌长曦点头。
“师尊，你好狠的心。”
烛九重重叹了一口气，又道：“尽管罚我吧，不要因为我是你的亲传弟子，而手下留情。”
“谁让我有一个铁面无私的师尊呢？”
她眨巴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