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纱帐之内。
精雕细琢的血玉面具近在咫尺。
那一双眸子。
仿若深邃的星空。
可凌长曦却似乎，在其中看见了一股难言的悲伤。
“小九，你怎么会问这件事情？”
他皱了皱眉，淡淡问道。
“师尊，徒儿，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烛九回过神来，立即收敛了眼底的情绪，笑嘻嘻地看着他。
她轻声说道：“所以，师尊是否可以给徒儿解惑？”
“这件事，只有君弦之知道，为师不是他，所以不知，亦不能作答。”
凌长曦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小九，这世间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若是，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意义。”
他伸出手，将她一缕发丝捋到耳后，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
“小九，为师不知你为何难过，你若是不想说，为师也不勉强你。”
“但人生在世，该争取的就去争取，不要在失去之后，再说如果怎样。”
“若是，如果，这样的字，说与不说，都只会成为遗憾，知道吗？”
他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像是在提醒她，又似在自言自语。
“师尊，我……明白了。”
烛九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对着凌长曦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师尊，你说的对，人生在世，只要有机会，就必须要争取的。”
“哪怕是失去生命，徒儿都想争取一下。”
她看着他。
眸光无比坚定。
而她的话。
让凌长曦有瞬间的呆滞。
他微微蹙眉，看向她，声音有些严肃：“小九，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
烛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徒儿只是听了师尊一番话，突然茅塞顿开。”
“果然是能做师尊的人，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呢。”
“小九，不要做傻事，你还有为师呢。”
凌长曦郑重地叮嘱道。
“嗯嗯，徒儿有师尊就够了。”
烛九点点头。
她看着他，笑逐颜开。
两人继续往前走，视线范围之内，已经能够隐隐看见袅袅炊烟。
这时……
斑驳陆离的山间路上。
迎面走来几个拿着箩筐的中年女子。
突然，凌长曦似有所感，微微垂头，看向手中那充斥着躁动，怨恨，不安气息的储物袋。
“师尊，那凡人女子，应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吧？”
烛九凑到他身边，看向山下问道。
“嗯。”
凌长曦微微颔首。
“师尊，那我去打听一下。”
烛九朝着前方，那些中年女子走了过去。
“几位婶子，我打听个人。”
她笑着说道。
“你要问谁？”
其中一位中年女子抬起头，一看见她这身衣着，便皱起了眉。
烛九一愣，却也没有多做计较，继续问道：“大概长这么高，模样清秀，皮肤白净，一双杏眼，今年大概十六左右。”
那中年女子脸色微变，警惕地看着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没有，走开！”
“你……”
烛九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你什么你，一副妖艳模样，你这种看起来就不自爱的姑娘，我见的多了，不要在我面前碍眼。”
中年女子不耐烦地摆摆手。
烛九脸色微沉，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前来的凌长曦按住了肩膀。
“小九。”
“师尊，这人太无礼了。”
烛九气呼呼道。
“嗯。”
凌长曦轻轻点头，缓声道：“莫与愚人争辩。”
“师尊……”
烛九还想说什么，却被凌长曦揉了揉发梢，给安抚住了。
他转过头来，看向那中年女子，淡漠说道：“莫要自己家风污浊，便看谁皆非清正之人。”
中年女子听了他的话，顿时被戳了肺管子，怒火冲天。
“你这小公子嘴巴还挺毒的。”
凌长曦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中年女子看见他这一身冷漠的气势，竟是一阵胆战心惊。
她咽了一口唾沫，起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又一个被颜色迷了眼的，早晚害死你。”
烛九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脸色通红，刚想上前给她点教训，就被凌长曦拉了回来。
“师尊，她说你。”
烛九转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无事，走吧。”
凌长曦拉起了她的手，往山下走去。
一阵秋风拂过。
果树上的枯叶“沙沙”作响。
山边的一处小院子。
寂静异常。
“师尊，就是这里了吗？”
烛九站在门外，左右看了看。
院墙斑驳破旧，屋顶有一些裂痕，但却被打理的整齐且干净。
“嗯。”
凌长曦点头。
他看着手里的储物袋，那上面的幽光忽明忽暗，似乎，在低泣。
他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丝残念。
“师尊，我进去看看。”
烛九说着，便推开了院门。
凌长曦紧随其后，也走进了院落。
两人一踏进院子，便有一股刺鼻的汤药味扑鼻而来。
烛九皱了皱眉，推开了小木屋的门，往里面走去。
只见里面，有一张木板搭成的床，躺着一个面色苍苍的老人，紧闭着眼睛，看起来，似乎死了一般。
她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棉絮，那棉被之上还带有血迹。
烛九上前一步，坐在床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只是昏迷之后，刚想起身，就被一只枯槁的手握住了手腕。
“秀儿，你可回来了。”
老人睁开了浑浊的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奶奶还以为你回不来了，是不是村头那个恶霸欺负你了，我可怜的秀儿。”
“都是奶奶拖累你，我怎么还不死。”
“等奶奶死了，你就了无牵挂，一定要离开这，不要再回来了，秀儿。”
老人死死地抱着她，一边说，一边哭。
烛九发现老人的眼中已是全白，视线不明，神智也有些不是特别清楚。
而且脉象已是油尽灯枯，气若游丝。
现下这般，完全就是心里还挂着一口气，等着亲人归来的回光返照。
看她这幅模样，恐怕随时都会活不下去了。
“奶奶，没人欺负我，你别担心。”
烛九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有人把我救下来了，没事了。”
“好孩子，奶奶的好孩子，没事就好。”
老人松开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颤巍巍地摸了摸烛九的脸颊，满意地点点头：“我们秀儿人美心善，老天爷一定会保护你的。”
她手上传来的温度是那样的冰凉，仿佛通过肌肤，一直凉到了烛九的心底。
老人还不知道，她的孙女，被人害得，魂飞魄散。
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此时，凌长曦也迈过门槛，缓步走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