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听见有人唤自己，于是转身，看了过去。
一眼便瞧见那轻纱漫舞间，一袭红色锦袍的少年正立于不远处，对着她点头示意。
那漆黑的长发如绸缎般垂落，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带着病弱的苍白，在阳光下，衬得近乎透明。
他一双狭长的眼睛清澈见底，却因眼角微微挑起，显得有些妖娆魅惑，诱尽苍生。
烛九看见他，也露出一抹浅笑：“原来是子桑公子，真是巧了。”
“不是巧，是我刚好看见你来了此处，便前来打个招呼。”
子桑允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
他看着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语气轻柔：“不知，可有打扰到烛姑娘的清静？”
烛九看着他那修长却纤瘦的身形，摇了摇头，轻声道：“并未打扰，坐吧。”
“那便，多谢了。”
子桑允虚扶衣摆，坐在了她的身旁。
“子桑公子身为灵宝阁之主，本该在那边与众掌门同坐。”
烛九看着他：“你过来寻我，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烛姑娘说笑了。”
子桑允看了一眼观望台那边，又收回了视线。
他轻叹一声：“那里多是些修为高深的前辈，只我一个年少晚辈，实在坐如针毡。”
“家父临终前曾传渡修为，可惜我却是个体弱不争气的，那些真灵溢散，继承的十不足一。”
“所以，就是能与他们坐于一处，又会有谁，真的将我看在眼里。”
说完这些，他便转头看向了远方，脸上满是落寞。
看着他的侧颜，烛九的心里，不由得有些触动。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烛九冲着他笑了笑：“灵宝阁虽实力没有那般强横，但却人脉广，收益颇丰。”
“至于你的病症，只要别轻易放弃自己，定会有办法的。”
“多谢烛姑娘的鼓励，子桑铭记于心。”
子桑允听见她的话，转过头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自嘲一笑：“只是，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我身上并非病症，而是诅咒。”
“修真界那些大能，亦是苦苦支撑，我又何德何能，妄想挣脱。”
“现在，我唯一担忧的，不过是，若我死了，谁来替我照看，已经疯癫的娘亲。”
“她因家父去世，心神大乱，如今已不能自理，若是再失去我……”
说到此处，他不禁低垂下了眸子。
烛九看他这幅样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少年，只有十七八岁，可他的身上，已经充满了沧桑。
“让烛姑娘看笑话了。”
子桑允忽然开口道。
烛九摇了摇头。
她轻声道：“子桑公子不必介怀，我听说这些年，你将灵宝阁打理的非常好，说明你是个心性坚定之人。”
子桑允听见她的夸奖，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烛姑娘过誉了，若非祖上留下了基业，恐怕我早已饿死在街头。”
烛九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摇着头道：“子桑公子，你这是自谦。”
“我可是听说，这些年，灵宝阁越做越好，而你，确实有这份能力。”
“就是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又有多少，能比得上你的身家？”
烛九说完，子桑允也跟着笑了起来。
“烛姑娘身家也是不少，且背后还有剑尊撑腰，子桑自是羡慕不来的。”
烛九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愣，挑眉笑道：“我不过一介孤女，吃住都是我家师尊的，哪有什么身家。”
“我上次送的锦盒，你没有打开看吗？”
子桑允听见她的话，不由得有些惊讶。
见他这般反应，烛九也有些诧异，随后从纳戒里拿了一个锦盒出来，正是当初子桑允的赔礼。
“我确实没有打开过，这里面是什么？”
“打开看看。”
子桑允说完，烛九也没客气，伸手将锦盒打开。
只见那玄色的锦缎上，躺着一块红色的玉牌，那上面刻着藤蔓纹路，正是灵宝阁的标志。
烛九看着那枚玉牌，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她抬起头，将目光落在身边那个少年身上：“为了赔礼，你这是送了多少灵石？”
子桑允轻笑：“当初长曦仙尊买下雪蚕丝，可是花费了四十万上品灵石，现下，皆在这玉牌之内，也算是我的歉意。”
他看了一眼远处，被众掌门围着的，那抹清冷疏离的身影，笑了笑。
“说到身家实力，谁又比得上长曦仙尊呢？”
烛九听见他如此说，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猝不及防间，便对上了一双浅若琉璃般的眸子。
那眸光幽深如泉，却波澜不惊，仿佛无欲无求，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烛九被这一双眼睛看得，竟有种心虚的感觉。
再看过去时，那人已经将目光移开，不再看向这边。
“烛姑娘怎么了？”
子桑允问。
“没怎么。”
烛九看他。
“方才见你似乎有些紧张，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子桑允不置可否。
“没什么紧张，就是感慨一下。”
烛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现在才发现，原来我，这么穷。”
这话音一落，两人相视而笑，倒是显得十分默契。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观赏台上。
众人看着对面那一对年少的男女，也是一阵哄笑。
“看子桑小阁主的眼神，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啊。”
“是啊，那小姑娘虽年幼，但一眼就知道，假以时日，必定是个绝代佳人，这小阁主还年轻，有的是耐心等。”
“小姑娘看小阁主的眼神，亦是含情脉脉，说不定是郎情妾意。”
“哈哈哈，你们说，这一对璧人，若是他日结成道侣，在座的可都是见证啊。”
“那肯定了，我们这些老头子，只能羡慕一下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还有儿女情长那份心思。”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话来，更是带着几分调侃。
风无忧摇了摇折扇，不经意间，就瞥见身边之人，那蹙起的眉宇，不由得嘴角一抽。
他收起扇子，轻咳了一声：“各位前辈，我们小九还年幼无知，不过是遇上熟人，聊上几句罢了。”
“至于什么含情脉脉，那两人天生一双含情眼，看狗都深情。”
“这些话，以后还是别再说了，于女子名声有碍，可不大妥当。”
“哈哈哈，是，是。”
那些人听见他这么说，也都笑了起来。
“我等也是一番玩笑话，风掌门可别放在心上。”
凌长曦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刚转过头，便看见烛九与子桑允站起身，一同离开。
他抿唇半晌，才开口说道：“大师兄，我先失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