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有重生吗？”
烛九看着那正相拥的两人，如烟火一般逐渐消逝，对身侧之人轻声说道：“你说，若能重亲来过，他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大错早已铸成，是不是重来一次，便可以当做什么伤害都没有发生？
她偏头看向那个清冷绝尘之人，那张脸仿佛和前世互相重叠。
他那时白发如雪，白绡覆目，总是眉间轻蹙，抿唇不语……
他恨吗？
应该恨吧！
“不知。”
凌长曦听见这似是而非的话，转眸看了身旁之人一眼。
只见那明媚肆意的女子，此时睫羽微垂，如墨的阴影掩盖了眸中的神色。
像是惋惜，亦或是难过？
他身形顿了顿，须弥后再次说道：“我不知他们会如何。”
“但若是我，只要今生无悔，亦无愧于心，便好。”
“你是在安慰我吗？”
烛九听闻微微一愣，忽而笑了。
“啊！”
一声惨叫突然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便看见那无数的邪祟彻底失去了控制。
正疯狂地攻击那些带有生人气息的神魂。
“铮——”
一道琴音响彻天际。
烛九侧眸看向那人星云纹广袖之下，拨动琴弦的手。
那凤尾琴的声音，像潺潺流水低吟浅唱，有些许凄美。
若露滴竹叶般玲玲作响，耐人寻味，婉转得似深情交融时的一行热泪，扣人心灵。
仿佛世界都静了下来。
他弹奏的是“往生曲”。
放下执念，方能往生……
烛九突然心中一片清明，她眼眸一亮，看向身侧之人，声音轻柔：“仙长，让我们重新认识可好？”
“我们以前见过？”
拨动琴弦的手一顿，凌长曦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又再次弹奏。
“有啊。”
烛九笑容灿烂：“你在我梦里住了几百年。”
虽不是一场美梦，却也难以忘怀。
凌长曦微蹙了下眉，转眸看了她一眼。
烛九刚想说什么，整个空间便是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
八卦铜铃冲天而起，那道泠泠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只听无数道“哗啦啦”的响声，整个空间像被万剑分割了一样。
又似被打破的镜子，碎成一片一片，掉在地上化成了一阵烟雾。
“是神兵自毁。”
以神兵为媒介生成的幻境，一旦自毁，其中的神魂将会被尽数抹除。
凌长曦眼里闪过凝重，他抿了下唇，看向不远之处。
那些修真者之中，有熟悉之人，也有陌生人，还有七星宫外门的几个小弟子们。
他们皆在苦苦撑住结界，保护着城中凡人的魂魄。
凌长曦转眸看向烛九：“此处危险，你去和他们一起，我护你们先出去。”
话音一落。
他便将她推进了结界。
随后便御琴而起，在混乱的阴气与八卦铜铃的泠泠之声中。
将她与所有人保护在结界之内。
“砰——”
八卦铜铃轰然炸响。
临近渡劫期的本命神兵化解成千万利刃，向四面八方扫去。
整个空间彻底崩塌。
保护众人的结界不停地震颤，众人亦是拼命地加固。
凌长曦那一袭不染纤尘的白衣，被罡风吹得上下飞舞。
几乎瞬间便被那如同星雨的流刃，划破了无数道口子，鲜血飞溅。
但他无暇他顾。
只能运转周身灵气将那道结界护住，用尽所有地力气，将幻境推到了一处稍微薄弱的裂口。
就在他准备一同离开幻境之时，身后无数情丝蛊闻着血液的味道，顷刻间缠了上来。
结界之中。
烛九瞳孔猛地一缩。
她疯狂拍打着结界，无论如何呼喊，那人始终未曾转身看过来。
那道颀长的白色身影，硬生生将自己作为一道屏障，将黑暗中所有的魑魅魍魉都挡了回去。
她刚想出手撕开结界，就被人拉住了广袖。
视线垂下，她才惊觉自己还穿着那身凤冠霞帔的喜服。
“姐姐，你别去。”
烛九转眸看向小心翼翼拉住自己的少女。
她眼眶微红，拼命忍住了泪意，还轻声安慰道：“长曦仙尊那么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梦白。”
烛九地声音已是微微发颤。
她将被拉住的手抽了出来，轻声说道：“因为他很强，所以他心甘情愿地护着你们。”
“可是。”
“我只想保护他。”
在裴梦白惊愕的目光中，烛九徒手将结界撕开了一个口子。
她回身挡住了袭来的流刃，将包裹着众人的结界彻底推了出去。
然后身形一闪，化成一条巨蟒，在千千万万条情丝蛊中，将那浑身血色之人卷了出来。
光，撕裂了黑暗。
似乎也撕裂了灵魂。
“嘶！”
烛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扶着头，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之间，又倒了回去。
这是神魂离体过久，又在离开幻境时受了伤的后遗症。
头晕，不想动。
但就是特别想见他。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
烛九心上一喜，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明暗交错的光影中，有一道微微佝偻着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你是谁？”
她眉头一皱，转瞬之间便从纳戒里拿出了一把玄铁剑，剑指来人。
那人走到不远处便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苍老的脸却异常的熟悉。
“你是那苍山来客的掌柜？”
那日她与师尊住进客栈，还是这人收的银子，而这老人家也是整个城中唯一清醒过的人。
“我是君弦之。”
那人地声音有些苍老，却让烛九心上一凉。
她支撑起身体，飞身而起便将那人踢倒在地。
“你怎么没死？”
烛九扶住了身旁的椅子，方才堪堪站稳，她冷声说道：“而且还这么弱了。”
“呵呵呵！”
那老人惨笑了一声。
片刻后。
他颤巍巍地支起身体，坐靠在客房门边，沉默须弥，缓缓说道：“我虽没死，却也快了。”
“什么意思。”
烛九头晕的厉害，干脆也坐到椅子上看向门边之人。
若不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实在是和幻境里有些相像，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一代剑尊，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我有事相求。”君弦之道：“把我葬在月老庙的桃花树下。”
“呵！”
烛九冷笑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下葬？”
“凭你已拿过了报酬。”
“木灵珠？”
她冷眸微眯，厉声道：“你知道幻境中那人是我？”
“是。”
君弦之抬起一双浑浊的眸子看了过来：“我还知道，你喜欢他。”
他玩味地笑道：“我不管你是谁夺舍而来。”
“我只要知道你在乎他，而他现在很危险。”
“所以，你不得不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