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逢民来了……”
苏狗剩这一惊一乍的神情,把苏新明两口吓得惊魂未定。老俩口几乎就没敢再合一眼,而是一左一右,陪伴在儿子的身边,差不多是坐到了天明。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
白敬文早早把医疗站里来的零星病人打发之后,就赶忙为苏狗剩配出新的吊瓶,并带上退烧针剂,赶到了苏新明的家里。
经过重新测试,苏狗剩的体温还高到三十八度五,依然处于高烧之中。
白敬文再次为其诊脉之后,为他打了肌肉针,再挂上吊针,还嘱咐田绒儿,也可以用热毛巾不时在额头擦拭一下,也能起些降温的作用。
忙完这些过程之后,苏新明给白敬文递上一支烟,示意让他坐下。
白敬文也没有客气,顺便坐在平柜跟前的一把椅子上。
苏新明试探着问:“老白,你看狗剩这病到底问题大小。”
白敬文根据自己的诊断情况,告诉他说:“娃昨天关键是淋雨的时间过长,受凉较重。只要高烧退下去,再加上药物调理,应该问题不大。等高烧退下后,过几天我再给开上几副中药补一补。”
田绒儿却急不可耐地插话:“他白叔,问题可没那么简单。狗剩这病不单是病,还有邪气。八成是逢民的阴魂附身了,他昨天夜里整整折腾了半夜,一直说是逢民追他打他还要杀他。你没见那情景,真的能吓死人啊!”
白敬文笑了笑说:“你信这事吗?逢民真的有阴魂吗?”
“我眼睁睁地看下的么。场面可吓人啦!”田绒儿强调。
白敬文是乡间的文化人,对神呀鬼呀的这些事,他压根儿就不信。只是继续说:“老嫂子,常言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世上本无鬼神之事,只是人们自己心里有鬼而已。”
这话说得是再明白不过了。你儿不停点的欺负田香草。她把你儿子的衣服背到苏逢民的坟上。是苏狗剩自己做了亏心事,本身心里有鬼,把自个儿吓成这样了。这实际上就是农村人说的害怕处有鬼。
遗憾的是,苏新明两口子都是农民,没有多少文化程度,加之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有多坏,也想不到哪里。错把错觉甚至幻觉之类的现象当作神神鬼鬼在作怪呢!
田香草还强调她的理由:“他白叔,你看这样行不行,万一明天娃的病情还不见效的话,咱不妨寻个神婆给穰治穰治。”
白敬文又说:“这人得病道理是,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就是说得病时容易,要治好都得一个过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一个感冒发烧,有时也得一周左右才能见效。何况娃昨天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加上担惊受怕。这病估计一星期都不一定能全好。你们还是耐心点为好。”
苏新明坐了一大会儿也说:“病急了乱投医,说不上还起些作用。咱今先就这样,待明天看效果再说。”
白敬文觉得话不投机,也就借故告辞。
这天晚上,苏狗剩虽然没有头一晚上那么厉害了,却也还在睡梦里几次喊叫“苏逢民”。这一点,加深了苏新明老两口对苏逢民阴魂附身的认知。
这天晚上,白敬文睡在大队医疗站的房间里,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白敬文对苏新明俩口娇惯苏狗剩的行为嗤之以鼻。苏狗剩是村上的一大祸害,尽人皆知,就他俩口不知是不知道,还是有意袒护。欺负田香草的事在村里成了公开的秘密。沈金焕挺身而出后,苏新明本应借此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儿子,让其回头是岸。
苏新明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借机把沈金焕送进监狱。
那晚,白敬文就曾苦口婆心地对苏新明做了一番工作。可苏新明却成了荞面卷卷——见风更硬了。自己说了半天,最后半句不听,就把他打发走了。
白敬文的感觉是,苏狗剩这样发展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很可能会出大事的。
既然他们夫妻今天提到了请巫婆送病的事,白敬文心想其实也是个好事。让他们多撂几个钱有何不可。
大队的医疗站本身就实行的是半费制度,本村的农民看病只出一半药费,其他的由大队解决。这支书的儿子看了病,最后还不是分文不花么。请个巫婆的话,他一分都少不了人家的,可能还得出个大价钱。想到这里,白敬文还真想看看苏新明是怎样出这个洋相呢?就决定顺着秆秆爬,他说怎么就怎么。
第三天的早上,白敬文如期去为苏狗剩挂吊针。这天的体温到了三十七度,还继续发烧着。
忙完之后,田绒儿重新把请神婆的话提了出来。
这下子,白敬文没有反对,而是表示支持,他说:“其实也可以试试,咱农村这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你们不妨就请个神婆给娃看看,兴许还能起作用呢!”
可是,到哪里请神婆呢?却成了一个难题。
苏新明说:“我是个干部,整天忙于公事,所打交道的人,不是各大队的领导,就是公社的领导和干部。哪里有神婆,我还真的不知道。”
田绒儿也说:“我每天都守在这个家里,除过做饭,就是下地干活。该到哪里去请神婆呀!”
白敬文就这样坐着看他们俩口子发愁。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问:“你们真的找不下吗?”
老俩口同时摇了摇头,都说找不下。
“那这样呗,我倒认识吴家店公社郭咀大队的一个神婆,她的手艺还挺高呢,就是她的人手有点重。”
苏新明赶忙说:“手重不要紧,只要能把咱娃的病治好,不就是多花几个钱的事么。他白叔,那就麻烦你给咱联系一下,争取让早点来。”
“这个,我尽量想办法。”白敬文答复。
白敬文的人品和医术在方圆是出了名的。他为人和善,贫富不拒。尤其是对贫穷的患者,更是关怀备至。因而,除过桃树坡的人外,周围四邻八乡一些患有难顽病的群众,也喜欢到桃树坡来就诊。
事有凑巧。这天中午,恰有吴家店公社的一位患者到他跟前来看病。这个患者的家离郭咀村也就三里多路。
白敬文看完病后,待患者临走时他就说:“我有件事麻烦你一下,不知行不行?”
这个患者说:“白叔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尽管吩咐。”
白敬文就说:“麻烦你回去后跑上几步路,到郭咀村给梁翠翠捎个话,让她明天中午无论如何到我这儿来一下。有个事哩!”
“白叔请放心,话我一定给你捎到。”对方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