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抱着孩子,顾疏渺走至他的身旁,三人默声走在街道上。
新年大雪夜,长安城夜深灯火通明,烟火耀眼,大雪漫漫。好似就这样漫长到没有尽头。
渺渺最近眉间凝结的郁气在顾玠面前完全消散了。
顾迢袅跳下来,站在两人中间,拉着二人的手。她害怕顾玠,只敢晃着顾疏渺的手,儿童天真快乐,却让顾疏渺担心愧疚不已。
顾玠哼笑道:“晃慢点儿,你阿姐身体不好。”
“哦……”顾迢袅因为害怕顾玠,所以十分听顾玠的话,倒也没怎么摇晃顾疏渺的手了,抬头看向顾疏渺,“阿姐是生气了吗?”
“嗯?”顾疏渺偏头。
“阿姐,别生气了,袅袅没事的,袅袅再也不乱吃东西了。”顾迢袅小声地垂下头嘟嘟囔囔着,因为自己犯了错,所以气势也小了不少。
不过顾疏渺不打算怪她,她只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
顾疏渺揉了揉她的脑袋,弯起嘴角:“阿姐知道,我们袅袅最乖了。只要袅袅平安喜乐,阿姐便开心。”
小姑娘任她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嘟着嘴小声地说:“阿姐你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顾疏渺闻言,觉得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还没想完,就听见顾玠斜乜她一眼,轻笑道:“还挺像你。”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疏渺瞬间想起来刚才自己也吐槽了顾玠,她面色不自然起来,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过去。
“哥哥姐姐,我觉得我好开心呀!”
小孩被两人牵着,站在中间形成一个“凹”字,衬着下得不停地白雪,和天边绽放灿烂的烟花,两个人牵着一个孩子倒没什么违和感。
像一家三口。
想到这个形容,顾疏渺更不自然起来,
怎么会想到这个形容!?真是罪过罪过!
突然顾迢袅在巷角看见一群孩子在堆雪人,顾迢袅将两人抛之脑后,扔下二人就跑了过去。
她从小生活在温室里,每天被人用无尽的宠爱来浇灌,从头到脚都是阳光,自信,快乐的。不曾被条条框框的规矩束之高阁,性格自然比旁的小姐儿更加外向活泼,放得开,自来熟。
不一会便与一群还在压岁放鞭炮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开始堆雪人。
远处二人暂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突然寒风吹来,顾疏渺感受到了冷意,又不时弯腰去咳嗽,虽然身上披着顾玠的大氅,手脚却像一块冰,捂不热似的,仍旧冰凉。
她手攥成一个拳头,手心里正攥着两枚黑白各异的棋子。
那两枚颜色各异的黑白棋子已经被冲洗干净了,棋子是玉做成的,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这便是使顾迢袅噎食之因,小孩子天性好动,误食也是极有可能的事。但这些事,顾疏渺都提前想到了,因此下令让这一类的东西都不许出现在顾迢袅的院子中。
所以便可以排除是顾迢袅自己误食所为。
是有人想要杀了她。
想到什么。
顾疏渺的眸子暗沉下去。
“你这几日是不是又没喝药?”少年冷不丁一句,打断了顾疏渺的思绪,她才重新抬起头来望向顾玠。
“啊?”
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注意到了她这几日更加消瘦的原因,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渺渺勉强扯着嘴角,牵强地挂上那副依旧没什么温度的,敷衍的,温婉的笑:“或许是你许久未见我了,我一直便是这样。”
这句话却是有假,想将他蒙骗过去,毕竟她内心觉得,好像她说的话,顾玠都会不疑有他。
但她的药确实一顿不落下地喝着,但无法儿,从娘胎里带出来便是这样。再怎么样,这具身体也只是一片枯叶,哪里能回到生机盎然,绿意盈盈地春?
同理,她这病岂是说好就能好的?
其实这对顾疏渺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大事。
前世的自己病情也是越来越不好,身体越来越差,入宫成为皇后之后,她只能靠药罐子吊着半条命,吐血之症也是见怪不怪。
她其实不在乎的,因为她就要报完仇,就能坦然认命。
但如今,她也有了牵挂的人。
一阵默默。
顾疏渺用余光偷偷扫了少年硬朗的侧脸。
他长大长高了不少,脸也比前几年脱去了青稚,成熟不少,棱角锋芒,鼻峰发育得极为优越。眼睛狭长,眸中的墨色黑得不见底,被长长的眼睫低掩,扫过人的时候带着淡漠和危险。
像一只正在捕食的狼。
但若是笑起来,又像一只充满算计的狐狸。
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系统提示着自己不停下降的生命值,顾疏渺心情算不得很好,眉梢间凝结的郁气久久不消散。
大雪漫漫,浸染白了整座不夜城,莹白的雪花落在二人的头发,眉梢,肩上,和衣裳上。
“你一个人回来,陛下会不会知道?”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