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在门外那句话却听得尤其真切。
小姐乃是凤命。
凤命么?
顾玠好笑地摇摇头,不知是笑什么,他看向顾疏渺的眸子参着冰似的,又像是透过她,看向远方。
他收了剑,见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跑进顾疏渺的房间来,抓住顾疏渺的裙摆。
“阿姐!阿姐!”
小姑娘鲜活地蹦跳着,见她醒了,十分开心。
她蹲下与小奶团子对视,温柔地笑着问道:“小茶,怎么了?”
顾迢袅瞥见房间中站着的少年,抖了抖,害怕地躲在渺渺身后,警惕地望着顾玠。
阿姐!这是个坏蛋,快跑!
顾迢袅想到,顾疏渺晕倒的那一日,正是夜晚,她一个人贪玩,爬在外墙上,见有人从外面走过。
定睛一看,这不是白日抱着阿姐来找大夫的哥哥吗?
她正想打招呼,见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药箱的大夫,她再定睛一看,这不是二伯母刘氏请的大夫吗?
那大夫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不断求情,让他别杀他:“我只是奉夫人之命,加一味慢性毒药,不常喝便要不了人命……”
结果少年冷眼看着大夫,拍了拍他的脸,懒洋洋地笑着:“你动了她,你该死。”
“公子,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给公子做牛做马都可以,只求公子放我走。”
“好。”他神色隐在黑暗中,轻笑道,“我让你跑,三秒。”
那大夫爬起来发了疯的跑,顾玠慢慢悠悠地数着,一二三。
结果三秒过后,他竟然用箭射死了大夫,那大夫没有立刻死,是被顾玠折磨死的。
顾迢袅看见他让他的属下卸了那大夫的手和腿,敲烂了他的膝盖,吓得袅袅腿软差点发出声音。
他一身月白色圆领袍,仙风道骨,负着月光,手上沾着淋漓的鲜血,在月光下转过身来。
她看清了他的脸,与如今这个人一模一样。
可当小女孩与顾玠冰冷的眸子对视,小奶团子瑟缩了一下,抱着渺渺的手,小声道:“没,没什么……阿娘让小茶多谢阿姐相救,阿姐很好!”
上一秒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如今却变成道骨仙风,唇红齿白的哥哥。
少年微微扬了扬眉梢,神色风轻云淡,问道:“阿姐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那日木头柱子砸下来,砸伤了她的后脑勺和后背,她躺着这数日,每日上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渺渺微微垂首笑答,“劳烦你挂心了。”
“阿姐若无事,那子行便先告退了。”顾玠对她作了一揖,走了出去,替她掩上房门。
见顾玠出去后,袅袅拉着顾疏渺的手,乞求道:“阿姐阿姐,我怕那个哥哥。”
“嗯?”
想到顾玠,渺渺拍着她的背,柔声问:“为什么呀?”
顾迢袅想到顾玠杀人不眨眼,冷面无情的样子,不敢说话。如果她真的说了出来,她也会像那个大夫一样死得很惨。
于是顾迢袅选择摇摇头,不说话了。
“袅袅,大姐姐的身子还未好,你怎么来看大姐姐了,要是冒犯大姐姐可怎么好?”
少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笑声刚落,便见房门跨进一席粉藕色裙摆。
此人娉婷袅娜,眉头似蹙,杏眼中却闪着精明的光,红菱小口大幅度扬起,一身浅粉藕色衬得她,好不娇俏。
顾媛音对顾疏渺福身问安:“堂姐,听说你身子向来不怎么好,如今可好些了?”
“好些了。”渺渺对她还礼,莞尔道,“多谢妹妹挂心。”
顾媛音是渺渺二叔父妾室所生,刘氏向来不喜妾室,一向打压,前世她在江南没呆几天便回京了,于是便没怎么见顾媛音。
她一来便拉着顾疏渺的手,问候这,又问候那:“听你身旁小姚姑娘说你不太爱说话,于是天降大任于我,让我好好逗你笑笑。”
“小丫头就爱胡说。”渺渺瘪瘪嘴,用桌上的宫扇轻轻拍拍小姚的小脑袋,佯怒嗔道。
“那看来是堂妹多虑了。”顾媛音掩嘴笑道。
二人聊了几句,发现竟然志同道合,连爱看的诗书词赋大多都一样。且顾媛音因姨娘是舞姬,会舞,渺渺正好通音律,会琵琶,二人可谓是一见如故。
“堂姐,我见你屋中还挂了那打磨精巧的箭弓,可是你的。”顾媛音张望四周,目光定在那精致的弯弓上。
“嗯。”顾疏渺柔声解释道,“年少时……的兴趣,正好因为身子不好,也锻炼锻炼。”
“我竟看不出来。”顾媛音笑道,“瞧着堂姐是羸弱温柔之人,没想到竟然会射箭!哪日我定要瞧瞧!”
“好。”
“堂姐,我与你差不了一两岁,你可别待我,像个孩子。”顾媛音耸耸肩,突然想到什么笑道,“对了,堂姐少来江南,我与你说,这夏日清和,早晨荡舟游于湖中,采荷花,清香极了!明日我待你去瞧瞧。”
“嗯。”渺渺点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