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瑶晚上回到家时，齐时已经坐在地毯上，布置好了文具电脑等着她。
两人照例打开电脑，开始分析教授布置下来的第二个课题。
按照教授的说法，下周除了考试之外，每次课程要安排同学们发表一个课题。
每组可以选择两到三个人参与，并且所有小组的课题种类和难度都不相同，并且随机发放。
也就是说，分给他们的案例可能是难的，也可能是简单的。
然而今天的这份，明显就是难的。
丝毫没有了昨天的效率，思路断断续续，试了几种教授教过的办法，却都没能成功得出结论。
“我觉得还是不太符合……”
在尝试了她所学到过的最后一种方后，蒋瑶彻底崩溃，“好难啊，这什么东西！”
“真的会有人得这种病吗！”
齐时看着她焦急的样子，轻声安慰，“休息一会儿吧，反正还不着急。”
“行。”蒋瑶揉了揉太阳穴，趴在桌子上歇息。
电脑键盘被自己的脸压得“滴滴”乱响，蒋瑶害怕刚做好的ppt被自己毁了，不耐地抬起头来，那键盘却被顺势抽走了。
她满意地哼唧了两声，再次舒舒服服趴下。
中午没有午休，又背了一下午书，早就累的不行。刚才又经历了那样一场头脑风暴，即使有人在旁边和她一起出主意，耗费的脑细胞却一点没少。
把胳膊压在脑袋下面，蒋瑶闭上眼睛，酝酿出了一丝困意。
迷迷糊糊，却突然感觉她的左手手指传来一阵细密的凉意。
……这人又在捣什么鬼？
她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齐时用他那缠满绷带的手，正费力地握着笔，在她的手指上涂涂画画。
朦胧间，她依稀还看见那人笑弯的眼。
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物，迫不及待的想和她分享。
心下顿觉无语，蒋瑶转过头去，不想管他。
星星点点的痒意伴着微微的刺痛从指根传来，一轻一重。
累积起来的困意被他没规律的动作一点一点驱散，蒋瑶无奈，只能坐起身来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却看见一处鲜明的玫瑰，伴着叶子和荆棘，缠绕在她的无名指根。
这就是他刚刚出炉的作品。
蒋瑶冷不丁怔愣在原地，记忆顺着蜿蜒的荆棘爬向过去。
齐时画画很好。
她学会画的第一朵花，就是他教给她的玫瑰。
托他的福，在别的小朋友都在画五朵花瓣的太阳花时，她就已经可以画出层层叠叠的玫瑰花了。八壹中文網
那时还小，可没少冲别人炫耀。只要有美术课，或者给她一个可以作画的机会，绝对会让画纸上布满玫瑰花田。
却还不止这样，每次完成一幅画之后，她都会拿给齐时看，听他笑着夸奖自己，心情就像吃了一大口棉花糖。
再后来，上了小学，他们两个变成了同桌。她上课听着无聊，想开小差的时候，就会拿着笔袋里五颜六色的彩笔，在旁边那个白嫩的胳膊上画画。
手表、小猫小狗小猪、手指上的笑脸……她什么都画，但画的最多的，还是玫瑰花。
每一片花瓣都卷着最纯真的喜欢，她用笔尖稳稳环过那人的指根，郑重得像是真的套上了银白色的指环。
小齐时也不介意，每次都大方地把手交给她，一副纵容的模样。
她抱着那样隐秘的心思，抓着他的手指专心致志地描绘，比画任何东西都要认真。即使第二天笔迹就会消失，她还是乐此不疲。
可现在，面前的人却在她的手指上重现她当时的画，一笔不差。
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重合，只觉得那笔尖都带着灼人的热。避开那人深邃的眼眸，她的心忍不住惊颤。
他难道……当时就明白了？
明白她当时的小小心思？！
少女的暗恋，总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把浓烈的心意藏在隐蔽的树荫下，守护着最后一层内在的东西。
说是面子也好，说是自尊也好，只是为了在这场无疾无终的追逐面前，保留最后一丝退路。
仿佛是为了证明——
看吧，我当时也没有那么喜欢你。
所以在你拒绝我、推开我时，我也没有那么悲惨。
可现在，她曾经以为藏得隐秘的小小心思，现在却被撤了树荫，赤裸裸展现在阳光底下。
瞳孔紧缩，蒋瑶像被烫到似的，骤然抽回了手。
不等他反应，她起身就往水池边走。
掀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浇上指根，用洗手液大力地搓洗。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向她证明，她依然不能接受自己曾经那样不堪的事实。
身后，突然一片阴影覆盖过来。
“不要！”手被那人拦住，抓着手腕放在水龙头下面，把上面附着的泡沫冲洗掉。
“不要洗掉……”
那人把头埋在她的脖颈，看着已经淡化的笔迹，尾音染上一丝压抑着的哀切。
仿佛眼睁睁看着一场盛大舞会曲终人散，却还是抓着心中的记忆，不愿意它也跟着消失。
睫毛止不住颤了颤，蒋瑶偏开头，不愿意看一眼。
又倔强地挤了一泵洗手液，不顾齐时的阻拦，继续大力搓洗着。
齐时看着她干脆的动作，缓缓开口。
“你……”
“生气了吗？”
“没有。”
蒋瑶回答的非常快，“我只是觉得丢脸。”
为什么……丢脸？
齐时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口。
可能对自己来说，是两人之间美好的共同回忆，但对蒋瑶来说，都不过是想要忘却的羞耻记忆。
她还是，无法全然接受他。
算了，算了。
他不要试探了。
只要能被允许呆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生活，看着她笑，这就足够了。
别的，他暂时不会再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