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头....好痛！
额头上传来清凉的感觉，似乎是雨滴落到了上面，水顺着额头滑到耳边、脸颊。
宁雨慢慢睁开眼睛，感觉脑袋仿佛刚刚被人用剪刀狠狠地捅了好几一下一样。
阴沉的天空，灰黑色的云团盘踞着在上面，朝着大地虎视眈眈。
一场大雨即将落地。
感觉记忆混乱不堪，宁雨勉强用手支撑起身子，手掌上传来微热的感觉，身下是还被晒得微微发热的石板路。
空气中满是低沉压抑的闷热，但狂躁的风已经开始酝酿起来，将马路旁边的树吹得摇曳起来。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有的急忙坐上了网约车，有的找到一家奶茶店或者咖啡店，准备避避即将到来的暴雨。
叶子夹杂着灰尘被风携带着到处飘扬，路过宁雨旁边时，悄悄卡在了宁雨秀丽的银发上。
然而灰尘却不小心迷了一下宁雨的眼睛，让她原本就不舒适的双眼眯了起来。
想要用手揉搓一下眼睛缓解这种干涩感，却又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还有点脏。
宁雨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现在四肢乏力，简直....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
？
想要呼出系统面板，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用力捏了捏拳头，一点力量都没有，实在是弱小得可怜。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宁雨左顾右盼，无法确定这里到底是蓝星还是自己曾经所在的那颗星球。
但她清楚地记起来了，自己三条性命都交代在了晨星的手上。
还有在那之前，用手枪自杀的沈怡月。
这些记忆涌上来的瞬间，让宁雨感觉头晕目眩，甚至有些想要呕吐。
这具身体好像是...中暑了？
嘀嗒、嘀嗒...
哗啦！！！！
暴雨落地之前，就像顽皮的小孩一样，只是轻轻地伸出手来试探两下，然后就毫无礼貌的一整个倾盆而下。
她身上的裙子立刻湿透了，现在成了一个标准的落汤鸡。
原本柔顺的银发立刻被雨水淋成了一根一根的，整个人狼狈不堪。
那种如同被剜掉整个心脏的空洞感，如同突然连接上了所有神经一样，侵蚀着她的每一寸感官。
一定要形容的话，失去沈怡月对她来说一定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眼眶热热的，鼻子忽然也堵上了。
她的情绪现在就如同这场雨一样，好像停不下来了。
雨幕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已经看不清天地间的任何东西。
狂风携带着雨滴，在地上划出它行进的痕迹，宁雨漫无目的地走着，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样。
喉咙那里酸酸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的感觉。
也许是走累了，她慢慢地坐到马路墩子旁边，用手环住自己的膝盖，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
“阿雨！”
“阿雨！！”
恍惚之中，宁雨好像听到了一个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呼唤自己，她猛地抬起头来，朝周围张望了一下。
除了暴雨还是暴雨。
可那个声音唤醒了宁雨沉睡了许久的记忆，那种苍老中带着慈爱的声音，是奶奶！
不，不对。
宁雨低下头，看着自己细嫩的双手，还有身上湿透的碎花小裙子。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连两世的记忆都混杂到了一起。
头上的雨滴忽然不再落下，宁雨一愣，抬头看去，是一把大伞。
伞的内部画的是梵高的《星空》。
一只温暖但充满皱纹的手抓住了宁雨雪白的手臂。
“阿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哎呀，身上都淋湿了，走....快跟我回家吧。”
这种熟悉的触感。
还有身后那近在咫尺的声音，将宁雨心中隔着毛玻璃的记忆一下敲碎。
她猛地转头，就看到了那张她几乎快要忘记的脸。
“奶奶！”
这一声宁雨几乎失声。
“哎，奶奶在呢。”
奶奶慈祥地笑着，伸出手来抹干净宁雨额头上的水滴，又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来，帮她擦拭着湿透的头发。
宁雨没敢用力，但却用最快的速度抱在奶奶的身上。
“喔唷，这是怎么啦？哪里摔着啦？”
“奶奶就是去买了点水果，一回头你就不见啦....”
温暖的掌心放在了宁雨的后脑勺上，轻轻抚摸着。
虽然一切都不太对劲。
奶奶的身上没有那种将死之人的老人臭味，也没有佝偻着背。
没有拖着那个捡垃圾的袋子，走起路来也没有空瓶子叮叮作响的声音。
这一切都是那么虚假，但是宁雨却愿意短暂地在这一刻停留。
她忽然明白了卖火柴的那个女孩，为什么要一根接着一根的点燃火柴，直到燃尽掉所有的火柴了。
“好啦好啦，回家了，你妈妈在催了。”
奶奶笑了笑，牵起了宁雨的手。
妈妈？
宁雨听得一愣，这个地方似乎越来越不真实了。
“奶奶....”
宁雨用稚嫩的声音开口，想要和那个记忆之中的人对话。
“嗯？”
奶奶偏过头来，单手撑着伞，笑眯眯地看着宁雨。
“我好像...迷路了。”
两个人沿着硬石板的小路走着，雨滴都被奶奶的大伞挡了下来，落在旁边滴滴答答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马上就到家啦。”
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栋公寓门口，虽然装修并不豪华，但绝对不是印象中那个破烂的一楼小棚屋。
奶奶放下伞，有些无力地甩了甩上面的雨滴，掏出钥匙来打开了房门，朝着宁雨招招手说。
“快进来吧，外面冷。”
宁雨站在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奶奶，我好想您。”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似乎从这短暂的相遇中获得了足够多的能量。
“可我现在迷路了，我有一个必须要前往的地方。”
宁雨抬起小手，朝着站在屋子里的奶奶挥挥手。
“阿雨....长大啦。”
奶奶原本一愣，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笑容。
“变得坚强啦，好好....那就好....”
她也朝着宁雨挥挥手。
宁雨抿住嘴唇，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背对着奶奶挥舞着的手臂，一步迈入了无穷无尽的灰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