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梁靳下意识抬手去挡,刺痛感袭来,下一刻肉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扑了过来。
只听闷声一响,对方被肉包扑倒在地。
周兰箴慌忙奔过来,一把拉过梁靳的手,“靳哥,你没事吧?”
他脸色白的吓人,显然吓得不轻。
梁靳皱眉捂住手臂摇摇头,把手从周兰箴手中抽出来,这才看清倒在地上的人。
一个相貌丑陋形容邋遢,像极了乞丐的中年男人,看模样他肯定不认识。
大过年的,也不知哪里跑出来的疯子?
地上的人被肉包咬住手臂,正胡乱挣扎嘶吼着,周兰箴冷静下来赶忙拨了报警电话。
“行啦!”梁靳及时制止,“让不让人家警察同志安心过个年?这人八成脑子不正常,像是附近天桥底下的拾荒者。给他拿点吃的打发走吧!”
梁靳说完牵动伤口轻嘶一声,快步进了屋,“肉包,回来!”
肉包呲牙咧嘴冲着那人汪汪几声,才反身跟着梁靳进了屋。
周兰箴居高临下望了一眼地上的人,目光逐渐幽冷,但说出的话却温柔而怜悯,“这位大叔,你一定是饿坏了吧?”
地上的乞丐挣扎起身,啊啊啊冲着周兰箴嘶吼着,嗓音就像拉锯,难听的很。
他腿脚似乎也不好,还没站稳,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
周兰箴冲他微微一笑,双手插兜下颚轻扬,优雅转身。
“你等着,我会给你拿些好东西的,毕竟今天是除夕!”
闻言,地上的男人抽搐了下,继续发出痛苦愤怒的嘶鸣,然而残破的身体,让他所有愤怒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客厅里,梁靳脱了外套,内里衬衣已经染红了一片,不过那人行动不便,他也反应及时,伤的倒不重,只是在手臂上划开了半指宽的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周兰箴快速地从冰箱里拿了些速食产品,装进塑料袋里,他担心梁靳的伤,也没有别的心思再与那人计较了。
账可以慢慢算,梁靳的伤不能耽搁。
不过,如他所料,院子里空空如也,那人很识趣地落荒而逃了。
周兰箴敛眸一笑,重新关好门,转身回到客厅,梁靳已经拿出医疗备用箱正在给自己处理伤口。
“靳哥,我来吧……”,周兰箴坐到梁靳身旁想要拿过他手中绷带。
梁靳偏过身冷漠避开,“不需要。”
周兰箴有些难过的看着他,也没再坚持了,梁靳则手嘴并用给自打了个难看的结。
“菜凉了,我再去热热。”
周兰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不必了,我吃过饭了。”梁靳起身穿好衣服,很不客气道,“话说清楚我就走。”
肉包在他脚边等着圆溜溜的狗眼蹭了蹭他的腿。
梁靳垂眸颔首,心里烦躁愈盛,“去窝里睡觉。”
肉包哼哼唧唧两声,有些不情愿,狗眼又望了望周兰箴,周兰箴微微扬唇,弯腰温柔地摸了摸狗头,“去睡觉。”
肉包好像听懂了,摇了摇尾巴,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自己的狗窝里。
那模样好像在说,爸爸妈妈别吵架。
梁靳原地来回走了几圈,从兜里拿出烟点上,瞥了一眼沙发,又瞥了一眼杵在厨房门口进退两难的周兰箴。
“你过来。”
周兰箴抿了抿唇,终究是没能笑出来。他所有惯用的伪装,在梁靳面前都无法应用自如。
二人隔着小茶桌,相对而坐,梁靳不看周兰箴的脸,仰头望着璀璨星空的吊顶,那是当初他和周兰箴一起挑选的水晶灯,一通上电源,美丽的像夜空。
深深吁了口气,梁靳先开了口,“周兰箴,我自认不是个大度的人,可我容易心软,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催眠,觉得你还小,所有问题都不是你的问题,所以王昭昭跟我说,我不信,江不迟劝我,我不听,甚至我自己感觉到的,我也自动忽略不计……”
“可结果,你们他妈的通通把我当白痴二百五!”
“我不过就是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怎么到最后都成了你们坑骗我的筹码!”
周兰箴沉默地听着,任凭梁靳发泄心中恼火。
梁靳心里憋着一股怨气,此刻全部迸发出来。
周兰箴的沉默让梁靳渐渐恢复理智,他觉得自己像怨妇,一定难看极了。
“行吧,都是我他妈自找的,你凭本事在我这儿拿到的东西,我凭啥要你还呢?”
梁靳凉凉看了一眼周兰箴,自嘲一笑道,“这房子我写的是你的名字,车也是,还有你从我公司挪走的钱,我都不要了。”
周兰箴感觉心脏好像被人攥住,难受得他呼吸不畅,梁靳说……什么都不要了。
连他也不要了吗?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情意了,我所有的耐心,信任和大度都给了你,你该满意了!”
事到如今,还摆出那副受伤的表情给谁看?
“我不要。”周兰箴摇摇头,凝视着梁靳的眸子里都是伤痛,他说,“靳哥,我欠你的都会还给你。”
梁靳胸口上下起伏,烦躁地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把自己的藏在烟雾里。
他并不想听周兰箴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钱财可以还,感情怎么还?
眼看梁靳不耐烦,周兰箴立马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梁靳面前,支票的数字是普通人十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金额。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梁靳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额度,轻嗤一声,“你还真是大手笔!”
周兰箴说连本带利,还真是连本带利,都快赶上他从自己手里套走的两倍了。
说不心动是假的,谁能跟钱有仇呢?何况是那么大一笔钱!
可,眼下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周兰箴看梁靳迟迟不收,觑着他的神色讷讷道,“来路干净的。”都是他转卖公司股份的钱。
梁靳嘲讽:“你手里的钱有干净的么?”
周兰箴咬了咬唇,紧紧攥紧了沙发套,重复道:“干净的。”
梁靳拿起那张支票弹了弹,勾出一抹恶劣的笑,“干净?不知道你坑了多少人的血汗钱……!”
就连他自己不也是其中一个?梁靳把支票一点点收进掌心,揉成一团,狠狠朝周兰箴丢了回去,“老子才不稀罕。”其实挺肉疼的。
轻飘飘的纸团,砸在周兰箴胸口却犹如万钧之力,几乎让他有种粉身碎骨的错觉。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听梁靳继续雪上加霜,“你还真是好手段啊,一个个都被你治的服服帖帖,居然还没一个敢报警或是打击报复?”
“因为他们理亏。”周兰箴冷冷笑了下,被梁靳激起了火气,“本来就是他们欠下的债,我连本带利拿走本属于周家的钱,有什么问题?他们有钱不还,不仁不义,我怎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说,我怎么就不能?”周兰箴红了眼睛,说出来的话义愤填膺,理所当然。
“靳哥,不能因为他们斗不过我,你就怜悯他们是弱者,就把他们当年的债一笔勾销了,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梁靳被他气的翻白眼儿,真特么神逻辑,照这么说法律法规是摆设?人人都以暴制暴,那世界岂不乱了套?
可他也明白,这世上有太多正常人触不到的阴暗面,并不是一句是非公道就能简单定义的。
所以,他没法反驳他的谬论。
一口气这就这么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了。
捻灭手中的烟蒂,梁靳身子前倾,一伸手拽住周兰箴的衣襟,强迫他看着自己。
然后几乎咬牙切齿地问,“那我们梁家又欠你周家什么了?我没找你算账,也是因为我理亏么?”
“那……你是因为什么?”周兰箴也不反抗,只是顺势抱住梁靳的手臂,用可怜的表情和卑微的语气,问他,“你说,你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梁靳又气又恼,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一次次把他逼到绝境才肯罢休,这不是他认识的温柔优雅美少年,是个不折不扣的食人魔。
梁靳错开那双期期艾艾的漂亮眸子,松开手,颓然坐了回去。
声色淡然道,“没有为什么?因为老子乐意。”
那三个字就是以后打死他,他也不会再说了。
周兰箴眼中有盈盈水光闪动,起身坐到梁靳身边,拉住他的手,满眼都是祈求,他看出了梁靳的决绝和坚定,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慌。
“靳哥,周家的债我都还清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没有事再让我分心了,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梁靳回以周兰箴冷漠的眼神,缓缓道,“不好,我是商人,赔本的买卖绝不做第二次。”
言罢狠狠甩开周兰箴的手,“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我没时间养狗,肉包就留给你了。”然后大步流星朝门外走。
“靳哥,你别走,……”
梁靳在玄关处再也挪不动脚步,周兰箴追上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声音卑微而哽咽,“靳哥,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骗你了,我们不分手……不要分手。”
梁靳眼里充满了矛盾,背心湿热的温暖和周兰箴带着哭腔的哀求,让他浑身都压抑痛苦。
他大口喘了一口气,使劲儿分开周兰箴的手,哑声道:“没有以后了,我们结束了,好聚好散吧。”
周兰箴的眼前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东西,他蹭掉眼泪,难以置信地看着梁靳的背影。
梁靳真的,真的不想要他了!
他后退了几步,瞥了一眼鞋柜上的白瓷花瓶,再次擦了擦眼睛,眼神空洞而冷漠。
随手拎住花瓶,颤声说,“靳哥,你为什么非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