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箴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轻飘飘道,“大哥,这里是医院,你大吼大叫真的很扰民!”
周晏噎了一下,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二人寻了处僻静的绿化区,周兰箴找了张长椅径直坐了下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童慧都这样了,”周晏声音发紧,“她不是周家的人,你放她走吧!”
周兰箴淡淡扫他一眼,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是绑着她了?还是锁着她了?她想走我还能拦着不成?”
周晏身子一僵,拳头攥紧,咬牙道,“谁知道你又使了什么阴损手段,逼得人离不开你!”
“呵,我的好大哥,你也说了啊,是她离不开我,不是我离不开她,这事儿你得问她,还有,我最近很忙,你们最好都夹紧尾巴做人,别干啥啥不行,拖我后腿第一名!”
周晏气笑了,“你……在能忙什么?哦?我忘了你从小就坑蒙拐骗偷无一不精!这一次目标是……那个叫梁靳的人吧?”
周兰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如初,他双手抵住下颚,眨了眨眼看向周晏,淡然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周兆丰那个人渣能有什么好种?就比如大哥你集黄赌毒于一身,既管不住自己的身更控不了自己的心,所以活该你活得像条狗!”
周晏面色难看至极,眼中滔天怒火一触即发。可他看着周兰箴那张温言和笑的脸,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了。他太清楚那张温柔笑面之下藏着怎样一个剖食人心的妖魔!
“你有功夫在心里骂我,不如想想办法给自己谋条出路吧,等哪天不需要我养了,你可以指着鼻子来骂我。”
周晏所剩不多的骨气在这一刻都化为尘埃了,周兰箴时刻提醒着他,他是个一败涂地的废物,所以在周兰箴面前他就连表达情绪的资格都没有。
空气突然凝滞,气氛变得沉默。
眼见周兰箴神色不耐,起身要走,周晏犹豫着开口,“你……你别乱来,我打听过了,那个梁靳是崇华继承人,你惹不起,你非要太岁头上动土,到时候还连累我们!”
说来说去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周兰箴昂起头轻嗤一声,语气嘲讽,“我的好大哥,我不是周兆丰,也不是你,我做事向来干净利落,除非我想让对方抓住把柄,否则……谁也奈何不了我!”
周晏急了,恨声低吼了一句,“你他妈毛才长全吧,口气这么大,你还能上天不成?”
“我能干什么?周兰箴突然笑了,他嘴角扯开了一些,眼里毫无笑意,“我能还清你无底洞的赌债,还能清除家里一堆烂债,让你们从此以后不用做老赖,也不用东躲西藏被人拿着刀追着砍,或许幸运的话,还能重振门楣,让你们衣食无忧富贵余生呢!”
“你,你你他妈少大言不惭,你知道周兆丰欠了多少债么?可比我欠的赌债多太多了,十几个亿!是亿!不是万,下下下辈子我们都还不清!”
“靠你,的确八辈子都还不清,可是靠我,不过三年五载的事儿。”
周晏气笑了,“周兰箴,作奸犯科的事儿你少做吧,不是每一次你都能那么幸运的!而且你已经成年了,要为自己做的事儿负责任!”
“我可是良民,最多耍点手段,使点阴招,你以为我会蠢到自己亲自操刀?”
周晏塌下去的腮帮子呼哧呼哧鼓动着,无言以对,无论他心里多么厌恶这个人,可周家离不开这个人,别说童慧了,他们所有人都离不开这个人。
无论是经济上,亦或是精神上都已经牢牢地被他把控着。
两人最后算是不欢而散,不过周兰箴已经习以为常,他也从没指望能从周晏身上讨得一丁点儿的真心与热情,在周家人的身上,仿佛永远没有这两样东西!有的只是虚伪、自私和冷漠。
周兰箴走在空旷的小道上,好像一抹孤独的游魂,现下明明都已经五月了,他还是不自觉周身发冷。
要是,能有个人陪他说说话就好了!
周兰箴这般想着就拿出了手机。
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其实有很多人,除了家里那几个,随便哪一个应该都很乐意跟他聊,可他不自觉选择拨通了梁靳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就在周兰箴以为梁靳已经睡了准备挂掉时,电话通了,那边传来梁靳慵懒却略带惊喜的声音,显然是刚刚清醒。
“兰兰~~~!”
“靳哥,你已经睡了么?我……打扰你了吧?”周兰箴不自觉握紧了手机。
“怎么会打扰,我开心都来不及,我就是跟朋友一起喝了点儿酒有点上头了。”电话那头是梁靳特有的笑音,轻松而欢愉,他突然话音一转,又带着点暧昧诱人的语气,“你……是不是想我了呀!”
“……我,”周兰箴心头微颤,梁靳似乎总能猜透他的心思,可他要怎么说呢?他的想不是那种情不自已,朝思暮念,只是冷了想加衣服,饿了想吃饭的那种自然而然的需求,跟个人情感完全无关,但梁靳希望他回答的一定是前者。
他可以骗梁靳,但他还是犹豫了。
就那么短暂的几秒,他听到了梁靳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那叹息里透着了然于心的失落。
可是下一秒,梁靳明媚清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兰兰,想我了就找我,别管我是不是在睡觉,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在吃饭,是不是会打扰。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那语气温柔宠溺到让周兰箴心里头发飘,让他连语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靳哥,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知道,你就是想我了!”电话那头超自信的笃定。
听着梁靳清朗欢快的笑,周兰箴觉得身上的凉意减了大半,他说,“靳哥,你跟我聊聊天吧。”有人说说话,才不会觉得孤单寂寞。
梁靳却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还在医院,准备回家了。”
“你等我,我去接你。”
“你都喝醉了,不能开车。”
“那我叫小赵去接你。”
“靳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跟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好。”
聊什么呢?周兰箴并不是话多的人,俩人没说几句基本一边倒,梁靳话匣子成了精,说是在聊天,其实都是梁靳一个人在说,周兰箴只是在听,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
梁靳说,“兰兰,等你放暑假我带你去看我种的花和树,我给你挖爷爷种的番薯!”
周兰箴不自觉地笑,“好。”
“等到七月初天气热了我们一起去避暑,以前我和不迟他们每年都要去,今年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
“那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好。”周兰箴后知后觉佯怒道,“靳哥,你蒙我呢?”
梁靳乐不可支,“这叫兵不厌诈!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当你答应了!”
周兰箴微微扬唇,话里头勾着一股子意味不明的笑意,“靳哥,我可从来都不是君子。”
梁靳哈哈哈大笑,语气却很软,“那你就在我面前做一回君子好不好?”
周兰箴抿了抿唇,短暂的沉默后,他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
“真好!我有对象了啊,我好开心啊兰兰!”梁靳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连呼吸都透着欢愉。
周兰箴无声而笑,“靳哥,我打到车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话间周兰箴已经走到马路边,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挂了电话,周兰箴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不安与压抑,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也许,大概就是愧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