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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花溪公主(1 / 1)

后宫之北,横卧着一片约莫三百公顷的四方之地。

这原本是陆平帝的用来射箭和赛马的场地,陆平帝生前钟爱骑马射箭,常与朝中武将来此训练和比试马术。

自陆顺帝继位,赛马场就已被关停改造。

其实呢,陆顺帝也喜欢骑马,只是相对于驰骋骏马,陆顺帝更喜欢骑乘的是床上的香艳之“马”。

他把赛马场改造成北妃宫,用于收藏他从各地招纳而来的香艳之马,以便其荒淫作乐。

紧邻北妃宫,耸立着一棵盘枝错节的参天巨槐。

据《古灵图》中记载,这棵槐树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在元祖时代初期,逃避南境洪灾的先民们流落此地,见方圆百里,一马平川,遂决定在此安营扎寨,耕地播种。

先民部落首领艾槐氏独爱槐树。于是在阡陌间、马道旁都种上了槐苗,几年后这些槐苗便长成树身数围、荫遮数亩的大槐树。每当春耕和秋收过后,先民都会聚集在枝叶茂盛的槐树下举行拜神仪式。

尔后几百年,先民安居乐业,人丁日益兴旺,荒野变村庄,村庄变集镇,集镇变城池。部落首领也变成了白耀氏。

白耀氏钟爱良骥骏马,大力推崇马术,马道纷纷加宽改建,百年槐树相继都被砍伐。独留下北地三棵象征三公之位的巨槐。

直到元祖时代晚期,南蛮兽灵袋狮王为争夺伊古大陆一统之位,任重明鸟为先锋官,带领群兽大肆攻城掠地,攻陷北境永宁城,重明鸟喷出百米烈焰,焚烧宁顺宫。

先祖廖英王面对着熊熊大火,悲恸欲绝,带着深深的不甘在国槐树下自缢身亡。大火整整焚烧了两天两夜,永宁城化为一片灰烬,唯独留下那棵悬挂着廖英王尸体的国槐树,谁也不知道为何它能在一片火海中存活下来。

但绝处逢生的奇迹让后世人都相信这是一棵神树,一棵拥有神灵庇护之树。

以致于到六国时代开元,陆嬴帝迁都北境,重建永宁城,便以此国槐为中心。

斗转星移,百转轮回。

千年国槐似乎也已经苍老了,在这个大寒之夜,它早已槐叶落尽,徒留下一根根粗大黝黑的树枝,苍劲盘虬。那每根枝头分叉而出的两根小树枝,笔挺俏立,直耸高空。远远望去,像是一对对游龙的犄角。

籍此国槐树便有了龙槐之美誉。

在龙槐树腰三根巨大的树枝交汇处,搭有一间别致的五角阁楼,阁楼窗前挂着一对对由玉石打磨而成的山鹰风铃,阵阵夜风吹过,只只山鹰相互啄身嬉戏,清脆悦耳的玉石碰撞声随之响起。

稍有阅历之人一听这铃声,就知道这是香南国招摇山特有的玉石风铃。

环绕着龙槐树,有一圈由短松木围成的天然庭园。

如此清新自然的环境,四围却被高高坚起的铁丝网团团困住,甚至连天空上方也被巨大的铁丝网所覆盖。

这就是花溪公主的栖身之地,准确的说,是软禁之地。

她已经不记得被软禁多少天了。

只记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躺在香南国花溪湾碧绿的四季青草坪上。忽然,一股异香飘然入鼻,困意如同猛虎下山向她袭来,她听到身边的小狸猫发出警惕的尖叫,但意识已经不由自主的模糊。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便看到这四角的铁丝网和龙槐树。

她飞快的窜上槐树,爬到巨树的至高点,却发现天空也被铁丝网所笼罩。

而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群山湾河、白檀桂树,却是飞檐翘角,宫殿连绵,还有远方那座岿然屹立的宏伟城墙。

她知道自己已不在女灵族,但绝对没想到这里是陆原国都——永宁城。

她天真的以为这里应该是临江城吧。

那座她曾经听女王提起过的陆原城堡。

那座与香南江隔河相望的城堡。

在晴空万里时,她甚至能从香南峰远眺到大江对面那座古灰色的雄伟城墙,一如眼前这座。

她不清楚为什么陆原人要抓她,她才十六岁,是香南国九大公主里年龄最小的公主。在长寿千年的女灵族中,这个年龄还只是个雏灵,连成年女灵的净身仪式都没有参加。

她虽然能大概听懂陆原话,也能和这里的奴婢简单交流。

但她习惯和精通的还是香南国的甲灵语。

陆顺帝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和他行房,她就能重获自由,甚至册封她为贵妃,允许她回探香南国。

可她都不懂何为行房,何为贵妃。

她趁婢女伺候她沐浴时,询问婢女。

那婢女一听,却是满脸羞红,吃吃的笑说:“行房,就是男女之间做那事,做那些男欢女爱之事。”

花溪公主听了,更是一头雾水。

要知道,在香南国,她从来就没见过一个男灵。

她也曾好奇的问女王为什么香南国没有男灵?

女王只是莞尔一笑说:“等小灵儿长大成年,成为真正的女灵,女祖自然会告诉你这一切。”

不过,奇怪的是,陆顺帝后来也没再提及行房之事。

只是把她软禁在千年槐树下,一切生活所需皆由后宫婢女照顾。

她怀念女灵族巨檀树上的长滕草屋,于是就在龙槐树上搭起五角阁楼;

她怀念她贴身跟班小狸猫,于是婢女就为她抱来宫中的三花猫;

只是睹物思乡,每当夜幕降临,远方的家乡又会出现在她深深凝望的眼眸里。她好想找个人倾诉,可这里,连一个懂甲灵语的人都没有!

唉——

她长叹了一口气,习惯性的爬上龙槐树。倚靠在枝干上,夜风吹起她金黄齐腰的长发,在她身后扬起了飘逸的金丝波浪。她拥有纯正的女灵血统,体内流淌着上古时代的宝蓝龙血,这让她不惧怕任何寒冷。

在她发际的两侧俏立着两只尖角长耳,有些类似狸猫的耳朵。标准的瓜子脸,长长的刘海向两侧捻拢耳后,挡住了她的半边柳叶眉,眉下一双乌黑有神的眼眸含情脉脉,即便是在她愠色幽怨时,也让人感觉里面藏着丝丝柔情。

她身材高挺苗条,一双白皙颀长的大腿在夜风撩起的丝裙下若隐若现。楚腰纤细,前凸后翘。虽然还只是豆蔻女灵,但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已经让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陆原男人看了都血脉贲张。

如此天生尤物!

也难怪贪恋美色的陆顺帝为了俘掠她,不惜两国兵戎相见。

她抬起眼眸凝望夜空。

虽然苍穹暗黑,但对于天生就有夜视眼的女灵族来说,黑夜就是她们的眼睛。她看见远方的八角塔,老人蹒跚的身影又准时出现,他正吃力的转动着一个球型仪器;高塔之下,一簇簇火把散布在城巷间,两人一队的士兵在巡逻;隔壁北妃宫又传来阵阵皮肉拍打声,紧接着响起女人肆无忌惮的浪笑声。

她不明白远方的老人在观测什么,也不明白城中的士兵在巡逻什么,更不明白隔壁的女人又在开心的笑着什么。

这个世界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没有人能理解她,就像她不能理解这里所有人一样,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异类,孤孤零零的,没有一个同伴。一股孤独落寞的感觉侵入她的心房,悲伤的泪水不知不觉滑过她凄美的脸庞。

“如果永远无法回家,那就让梦带我回家吧。”

她无声的啜泣着,梨花带雨,哀伤的搂着龙槐树,昏昏沉沉的睡去。

“轰~,轰~~”

几声巨响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只见远处空中极光崩裂,一道道白光扑面而来。

天地之间,瞬间恍如白昼。

阵阵撕心裂肺的蛇嘶声传入耳畔。

这场景似曾相识,她想起女祖婆婆曾经和她说过通天彻地的魂眼之光。

“对,魂眼之光,这一定是魂眼之光。”

她不禁用甲灵语惊呼起来,随之纤纤素手双捧合十,高举过头,修长玉腿屈膝跪下,面朝白光之源,虔诚诵经祈祷。

魂眼之光,通天覆地,白光所及,非福即祸!

她身处禁地,多么渴望魂眼之光能给她带来归乡的转运。

她虔诚的祷告着,一只绿眼乌鸦从铁丝网上空掠过。

“呀——”

乌鸦张开嘴巴,一颗方正纯黑的墨石从它嘴里落下。

她伸出双手,墨石落入掌心,这已经是她自软禁以来收到的第六颗墨石。

“啊!我崇敬的神灵,请求您明示奥旨吧。”

她用甲灵语询问着那只绿眼乌鸦。

乌鸦却置若罔闻,继续振翅南飞。

她满脸困惑的仰望苍穹。

忽然发现天空乌云皆散,星月当空,一如香南国那片星光灿烂的夜空。

她温柔的笑了,百媚横生,月光抚过她的绝世美颜,迟迟不愿离去。

“嘿!”

一个甲灵语的招呼声在她脚下响起。

她大喜过望。

这熟悉的母语问候声,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花溪湾。

可是,这里明明是陆原国,一个甲灵语早已绝迹的国家,还有谁会说这古老失传的语言?

她低下头,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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