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注定的爱情。认输吧,承认吧,陈欢欢。在师兄面前,你从来都输得彻头彻尾。而另一边,在陈欢欢打开了牢笼的地方,奴隶们正在蜂蛹而出。他们或黑瘦或面黄,幼小或老迈,此刻都不遗余力地向外走,向外奔跑。这是他们距离自由最近的一次,即使是平淡无奇,甚至有点惨淡的人生,他们也想为自己最后再次奋斗、拼搏一次。只为自由。有人已经踏出了牢门,有的人动作慢了一步,却永远无法走出这扇门了。黑衣人如影随形,很快地来到被打开的牢笼前。他们像地狱的恶鬼,一言不发,提起长刀。屠杀。刀刃尖端刺破皮肉的声音沉闷,浓稠深暗的血从他们身上流出,再从剑身上流下,晕染了奴隶们脚下站立的黑色土地。惨叫声此起彼伏,囚禁在这狭小的室内,最终汇成一曲不成人形的哀鸣,高低起伏,久久不平。隐约穿透墙壁,传入正在战斗的陈欢欢耳中。她少见地愣怔。其实作为宗门弟子,虽然偶有一些争风吃醋、争奇斗艳的小事情发生,但相比这些,她最近见到的这些事情来说,简直是无伤大雅,贻笑大方了。事实上,在她走出师门的象牙塔,来到山下,闯荡世间前,是从未构想过这些的。这些世內的罪恶,残酷而嚣张地在她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仿佛在打她的脸,嘲笑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太好。一片叶子落下就以为经历了整个秋天,眼中见到的都是繁华就以为世间并无苦痛。是她错了。又或许只是因为她一时的恻隐之心,破坏牢门放出了那些奴隶,她和叶画哥哥才会陷入如今的险境,腹背受敌。陈欢欢扪心自问,如果此时将一切都重置从来,她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是的,她会。至死不渝。早在选择宝器时,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注定的。他人的宝器大多是舞刀弄枪,攻击性较强的武器,或者是护盾等防御性的武器,只有她,一柄折扇,表面看上去华而不实,内里却藏着银针。而银针,不仅能杀人,还能救人。杀奸邪之人,救苦恼世人。也许在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陈欢欢就许下了誓愿:要救人,要心向良善。这同样造就了她敢爱敢恨、爱憎分明的性格。这一刹那的分神,让陈欢欢一阵恍惚,也让翎衾找到了可乘之机。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记勾踢将陈欢欢带倒在地,连着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了墙角方才停下。她努力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最终却只做到了抬头咳出一口血。这一下的力气极大,又在陈欢欢的要害附近。她失去了站起的的力气,靠在墙边。而翎衾瞅准了这一机会,飞出几步开外,来到陈欢欢所倒下的地方,一脚踩在她的伤处,将她整个人翻了个面。下一秒,翎衾脸上绽出一抹狞笑,双爪冽冽,向陈欢欢袭来。只在一刹,远方和翎风缠斗的叶画,一直没有全身心投入战斗,应对面前敌人,而是始终分了一分心神在陈欢欢那边。看着她每况愈下,他的心也随之无比焦灼。这份焦灼不安终于在他看到翎衾占据上风时达到了顶峰,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他不能再让小师妹一个人在那里了,他要像她以前医治他一样,去拯救她。他的小师妹,陈欢欢。“欢欢!”
他大喊一声,不顾身后紧追不舍的翎风,飞起几步来到小师妹的身边,横空抽身,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你在为我疗伤,那么这次,就换我来保护你吧,小师妹!从被打飞的一刻起,陈欢欢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动力,时间在她眼中被切割成面,长线,最后是点,成为一帧帧的定格。她失去浑身气力,眼看翎衾露出残忍的笑容,一步步向他走来,离她越来越近。自己可能会命丧于此吧,这样想着,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正在远处与敌人鏖战的师兄的方向。他看起来尚有余力,游刃有余,大约…不,一定能赢的。师兄赢了后会怎样呢?大概会继续坚定不移地寻找北斗,去救卿渺姐姐吧。自己?他这么好,这么温柔,不会让自己埋骨于此,会把自己的遗骨带走的…她的师兄,她亲爱的师兄。死之前最后看到的是你,真好啊。双爪袭来,自己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它,凹槽里暗淡的血渍已经凝固,但血腥气却经久不衰。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现在,要轮到自己了。下一秒,眼前是师兄放大的脸。陈欢欢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努力辩识着身前人的脸。是师兄,他挡在了自己身前。不知何时眼眶里又蕴满了泪水,陈欢欢一时只觉得天地间静默无声,世界中只有自己和师兄两人,距离很近,落针可闻。她读懂他无声的唇语:我要保护你。他在她前面,永远在她前面,就像她小时候一直追逐在他身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