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的连续炮轰,德州城墙愈发显得残破。
正面的城墙的有些位置,几乎已经被削下去了半米的高度……
而城内的士卒只在这一个月内,就逃散了近万人,其中还包括了一个卫指挥使和五六个千户。
最重要的是,城内已经快没有军粮了,虽然燕军并没有封锁城池。
但是,任凭张翼和暴昭派人催促,济南府却始终以官仓无粮为由拒绝提供。
哪怕暴昭冒险,亲自跑了一趟,也依旧是这个结果。
逼急了知府,知府干脆拿出一箱子宝钞,让暴昭自行拿着宝钞去市面上购买粮食。
无奈的暴昭,拿着宝钞跑遍了三府之地,居然只买到了数百石粮食。
气急之下,暴昭连上数道奏折弹劾山东布政使和三个知府。
结果,却换来了一纸申饬。
说他无端骚扰地方,督粮无方,然后还催促他尽快敦促张翼出兵平燕。
接到申饬圣旨后,暴昭仰天长叹,然后找到张翼再次大吵一架。
而让张翼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暴昭居然说动了几名心有不甘的将领,直接发动了兵谏。
以六安侯王志为首的数位军中老将,直接将主帅张翼和副将吴复给扣下了,他们在暴昭的劝说下,要出兵与燕王决一死战!
张翼没有任何反抗,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自己上城楼观战。
这个要求当然没问题,于是,张翼和吴复的亲兵都被缴了械关押了起来。
而他们两人,则被安置在了已经破败不堪的城楼上观战,在他们旁边就是六安侯王志。
明军先是搬开了城门后面的石块与沙袋,然后就出城开始列阵。
原本以为这个过程,燕军一定会出兵阻止或者趁机发动突袭,为此,六安侯王志等人还准备了数个应对方案……
结果,燕军却压根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任凭明军花了一个时辰出城布阵。
眼看着大军已经尽数出城,层层叠叠的阵势也已经列好,王志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燕王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嘛,居然如此自大,居然连骚扰的兵马都没有派出!”
王志的情绪好了,话也就开始多了起来。
“都是六安侯爷料敌如神,指挥若定!”
王志身边的亲卫头子急忙送上马屁,听的他捻须微笑,颇有几分自得之意。
“王将军,燕王绝对不可小看,千万不可麻痹大意!”
张翼虽然被剥夺了兵权,却并没有被捆绑,这时,他却一脸严肃的给王志提起了建议。
王志脸色一沉,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就被张翼给破坏了。
“哼!张都督,战事此时已经与你无关了,你安心在这里呆着,看本侯爷如何破敌!”
王志一声冷哼,语气也有些不善。
张翼还想再劝说,却被一边的吴复给阻止了。
“都督,不管你此刻说什么,六安侯都不会听得,说的多了,搞不好你我还有杀身之祸!”
吴复一脸紧张的小声劝张翼,王志这人,吴复是打过交道的,心胸是出了名的狭窄。
而这也是他为什么以侯爷之尊,实职却只是个都指挥使,连个都督佥事的署职都没能混上。
“唉……”张翼知道吴复说的是实话,所以最后也就只能叹口气,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明军大阵已成。
“各部开始认旗!”
王志意气风发的命令道,指挥十几万大军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随着中军令旗不停指向各处,明军各部的认旗都做出了反应,表示已经整军完毕。
“出击吧!”
王志强行压抑着兴奋之情,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吩咐道。
中军大旗猛的朝前一倒,然后就是战鼓声隆隆的响起。
整个明军大阵旌旗挥舞,传令的骑兵在大阵内来回奔走。
然后,就是整座大阵开始缓缓朝着燕军营地移动。
王志没有使用进攻常用的几种阵型,而是采用了攻防兼备的大方阵。
上一次朱棣和吕正的重骑冲阵,也给他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
这一次,他都是在燕军阵中没有发现上次那两支骑兵之后,才敢率军出战。
他认为,燕王朱棣以前都是在塞外征战,所以极其擅长骑战,而且手下的骑兵也是足够精锐。
而这一次,燕王居然自大到带着三万步军就敢来德州,在他看来这就是专门来送功劳给自己的。
他对于张翼的慎重不屑一顾,他总认为张翼的胆色,早已经被燕王的骑兵冲阵给摧毁的一干二净。
随着明军大阵的移动,燕军这边也快速的完成了列阵,真要比较列阵的效率,燕军明显高出了明军一大截。
“王爷,要不要给他们来上几炮?难得有这么多人排的这么整齐……”
张武现在已经完全成了火炮的忠实粉丝,看什么都想弄出火炮给轰上一通再说。
“也行!放上一轮炮,让儿郎们见识一番也好!”
朱棣同意了张武的建议。
于是,兴高采烈的张武就催促着炮队摆开了阵势。
“药量标准减一成……”
“放!”
随着李继的挥手,五门火炮喷出了烈焰,硝烟蒸腾,轰鸣声回荡。
五条淡淡的黑色烟带划过了上千米的距离,重重的落在了整齐的明军方阵中。
十几万大军的方阵,肯定不会有射偏的事情发生。
只是一瞬间,五条血肉通道就出现在了明军大阵中。
鲜血喷溅,残肢断臂四处散落,大阵一阵骚动,无数明军士卒开始惊恐的闪躲,甚至还出现了逃兵。
阵中的指挥官,立即命令督战队开始砍杀四处乱躲的士卒。
好一阵混乱后,大阵才又重新恢复了整齐。
城楼上的王志脸色阴沉,他发现虽然这大炮造成的直接伤害并不算大,一共也就造成了不到一百人的损伤。
但是,对军心的影响却是极端致命的,他怀疑再来上几轮炮击,整支大军都有崩溃的可能。
不怪士卒胆小,说到底,还是因为燕军这次使用的火炮完全不同以往。
以往的火炮,要两军接近到三百步左右才会发射,而且几乎只能射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