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想说臣妇眼瞎心盲？”
丞相夫人轻笑，嘴角的弧度暗含嘲讽，“苏小姐，听闻苏将军因为浅儿的事都急火攻心了，你不侍奉其左右，反而跟我在这耍嘴皮子，不妥吧？”
诘问一句接着一句，苏觅有心辩驳，却被丞相夫人一个狐疑的眼神盯得张不开口。两辈子加起来才堪堪到丞相夫人如今的年纪，苏觅怏怏不平的想，她即使有了重生“未卜先知”的加持，恐怕也无法在京城这些官家夫人面前玩弄手段。大殿里充满了香烛的味道，绘着金漆的神像俯视众生，庄严而又肃穆。谢北辰看着一旁垂眸不语的苏觅，手掌抬起又放下。“苏将军镇守边疆数十年，杀敌无数，功绩多至赏无可赏，赐无可赐，这样一个守家卫国的英雄，也是楚夫人可以冒犯的？”
谢北辰也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身上的冷冽非常人可及，此时不加压制，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伴随着话音落下而下降了。苏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楚夫人心头一跳，“是臣妇失言，还望战北王海涵。”
十分能屈能伸。谢北辰讽刺的笑了笑，抱着臂没说话。这是不满意的意思。楚夫人闭了闭眼，以苏觅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紧绷的下颌线。半晌，她缓缓站起身，对着苏觅恭了下身，“臣妇一时激动嘴上失德，苏小姐，见谅。”
比起她刚刚对着谢北辰说的那句，这句显然没有多少诚意，但得饶人处且饶人，苏觅还不想彻底得罪她。如是想着，苏觅回她一个礼。“丞相夫人严重了，小女知你是担忧家父大人。”
梁子已经结下，双方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凉风穿堂而过，寺中钟声敲响。楚夫人将手中的长香插入香炉，叫上苏浅转身朝大殿外走去。“唧唧啾啾？”
这个女的怎么又来上香了？“啾啾。”
旁边的那个是她的新孩子吗？……苏觅朝那棵大树望去，果然在枝丫间瞥见几只雀鸟，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在讨论丞相夫人的事情？她的目光落在楚夫人的背影上，若有所思。耳朵一瞬不瞬地捕捉着鸟儿的谈话声。听到某一句时，她出声叫住两人，“丞相夫人既然已经将失去的孩子找了回来，为何还要为那孩子上香？”
大越礼佛风气重，不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或多或少信这个。太妃便是如此。楚夫人，应该也是如此。凡人信普度众生的佛，总有个理由。太妃是求心宁，那楚夫人呢？已知，苏浅并不是楚夫人的孩子，那她年年来此上香，除了是为她那个丢失的孩子不作他想。上香是个很有含义的举动。“楚夫人能告诉我吗？”
苏觅没有错过楚夫人一刹的滞顿。看来是真的有问题。搭在苏浅腕上借力的手，在苏觅的话音落下后，蓦地扣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她猛吸了一口凉气，神情不安地望着脸色变得阴沉的丞相夫人，觉察出可怕来。“母亲？”
苏浅轻轻呼唤了一声，希冀对方能回过神。丞相夫人那双愈发显得阴翳的眼睛告诉她，没有用。“楚夫人？”
苏浅咬着牙，扭头看向苏觅，解释道，“母亲过来只是为了祈福而已，至于你口中的为孩子上香祈福，根本是无稽之谈！”
听了这话，苏觅反问，“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苏浅被问的不耐烦，说话的口气愈发烦躁，“苏觅，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上不上香是母亲的私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那么想知道，就找你的将军父亲通通门路，把你送去大理寺呗。”
“问问而已。”
苏觅听出来，苏浅根本不清楚这件事，她看向沉默不语的丞相夫人，没人知道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拉着谢北辰走出大殿，央着男人带她去别的地方逛一逛。身后，大殿内。日光偏移，丞相夫人站在了阴影之中，她反手给了苏浅一个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苏浅捂着脸，不敢说话。越往山上走，路径越发不明显。谢北辰走在苏觅身边，时不时拽住沉浸在思索中的她躲掉一些小虫子。“专心点。”
眼见着苏觅就要撞到大树却还是半点没有察觉，谢北辰终于生气了。拉过人，屈指在苏觅额头上敲了一下。“嘶……”男人常年习武，力气自是不用说，即使有心控制，却还有高估了苏觅的耐受程度。苏觅瞪了谢北辰一眼，“九皇叔要不要这么幼稚？”
她都多大了，还敲她脑瓜崩儿。她三哥都不这么做了。谢北辰从那么红痕上移开眼，以手抵唇轻咳两声，仔细看，还有点心虚。“只是提醒你看路。”
“九皇叔拉我一下不就好了？”
苏觅正想着丞相夫人的事情呢，刚琢磨出点东西来，就被男人打断了。你说气不气。苏觅气不过，泄愤地拧了一把男人的胳膊。那力道，对谢北辰来说，就如同被猫儿轻轻抓了下不值一提。介于苏觅眼神灼灼地盯着她拧的地方，为了什么，不言而喻，谢北辰毫无感情地叫了声痛。“嘶。”
苏觅：“……”大可不必。接下来，苏觅闷头赶路，谢北辰好声好气地哄人。在楚夫人母女俩面前时的威严消失的无影无踪。出现在视野中的树木越来越多，谢北辰皱了皱眉，刚想阻拦苏觅，后者忽然痛呼一声蹲了下去。“应该是崴了。”
在男人为她脱下鞋袜准备检查时，苏觅按住了他的手，脸颊发烫地说道。谢北辰看着她，苏觅已经捂住了脸。“现在知道丢脸了？”
“就是不小心。”
苏觅死鸭子嘴硬。谢北辰无奈，“现在的位置山顶还有点距离，你打算如何？”
苏觅眼珠子一转，目光与男人对上，里面的促狭显而易见。“那便只能由九皇叔把我背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