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柳叶花丛;水面凉亭,琉璃瓦房。
刚进县府,戚去疾就愣住了。
区区县城,管辖不过几万百姓,府宅修建竟然如此气派!简直刷新三观。
底下人尚且能贪污成这样,那上面人得贪成啥样?
连不懂政治的戚去疾在这一刻也明白大司农有问题,不是他监督不力,这些官员怎敢?
“大人,”县令屁颠屁颠跑到戚去疾面前,脸色煞白,即便这样,也是强撑笑意,“大人来访,怎不提前通知?这样,下官也能提前准备一番,犒劳大人。”
在陈阳面前一副好脸色,在县令面前,戚去疾强势极了。
玩味一笑:“县令好风光啊!陛下若是来此,估计都得夸奖你一番。”
“陛……陛下……”
县令吓到双腿无力,眼看就要坐下。戚去疾眼疾手快,像拎小鸡把他拎起来,“县令大人莫非是身体染疾?如此……我得向陛下上书,也该让县令安享晚年了。”
“别……别啊!大人!”
县令都快哭了。
朝廷的骑兵突然奔来,一点预兆没有。再加上恐吓的语气,一点也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大人到访,不知有何要事?只要下官能做,定会让大人满意。”
没办法,县令只能在这上面下功夫。
戚去疾从怀中掏出太子令牌,还没开口,县令两腿寒颤,眼神惊愕,直接就给跪了!
“不知殿下来临,还妄赎臣怠慢之罪!”
县令完全傻了。
太子不是在长水郡城处理荒灾问题吗?怎么突然跑到清水县来了?
而且,太子人又在哪?
难道……太子故意不见自己,是因为这些年贪污太多,准备找机会把自己弄下马?
想想,县令头皮发麻。
他只是个县官,咋就这么倒霉被当朝太子盯上?
戚去疾冷了县令一眼,这种贪财的软骨头他看不起。
拿着令牌沉声道:“太子有令,免除清水县任家奴隶陈阳的奴隶身份,恢复至一等平民。”
“臣接令!”
应答,起身,擦擦一头汗水,县令刚刚有种感觉,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还好太子不是来纠察贪污之罪。
不过……
兴师动众就为了免除奴隶的奴籍,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对!
陈阳不是一般人,估计……是被太子发现的才人子弟。
任家……
没想到清水县衰落的小小任家,竟然出了这种人物……
能把府上建设如此气派,县令可不是一般人。
脑袋转动飞快!
三言两句交谈,就已经想到了拉关系的想法。
既然不是找自己麻烦,心里,也不怕了。
应声而笑,县令又恢复了意气风发,“大人,此等小事,下官今日就处理好。”
“嗯……除了此事之外,不知道大人还有没其他事需要下官去做?”
“有!”
戚去疾大手一挥,在其身后的副将立刻上前。
“军队需要在县里驻扎一段日子,你把战马养好,把军士照顾好!”
“下官领命!”
县令很快答复,连犹豫都没有。
还好,还好不是找自己问题。
“两位大人先进屋坐坐,我立马去处理第一件事,处理完后,不知户籍给到任家……还是……”
“给我!”戚去疾朗声道:“我且等你,天快黑了,若是耽误太久,就别怪我找刺挑!”
威胁!
明摆着就是威胁!
但县令怎么着,他就是吃这一套!
勾起笑脸,“我马上去处理此事!”
点头哈腰完,刚出门就怒视两旁丫鬟,“愣着干嘛,进去端茶倒水啊!”
“是,大人。”丫鬟委屈啊,眼睛都快挤出泪来。
“别叫我大人,里面坐着的才是大人。”
说罢,很快消失在府里,驾马去不远的县衙。
等待半个时辰。
县令这才撅着屁股跑回接待厅内,双手捧着一张薄薄的厚纸,轻轻放在桌面,“大人,下官已将您交代的事安排妥当,大人看看。”
户籍册。
废话写了大通,但最后落的名字一是县令之名,邱俊,第二行则是陈阳的名字。
正常的户籍册,应该有三行注释,还有一行是奴隶所在家族负责人亲笔签署。
大致看完,戚去疾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我还有要事要处理。”
说着,看向身边副将沉声道:“你等最近在县城里歇息一段日子,手下兵卒全权由你负责。”
“是!”
副将朗声回答。
起身,戚去疾又道:“我准备出城了,县令大人不用送别,把军队伙食照顾好就行了。”
“诶,大人,怎能不送?再说,这个点您准备去哪?”
邱俊还想撵上去,谁知戚去疾回眼一瞪,直接给他吓得不敢动了。
“问太多,对你没任何好处,听话照做,必有收获。”
说完,戚去疾拉绳上马,一声“驾”后,骏马奔驰,立刻消失街道之中。
不敢送别,只能把这些军爷照顾好,就这样忙忙碌碌一直到晚上,把兵卒妥善安置休息后,邱俊睡不着觉,大晚上来到任家门口。
“开门,本官要见你们家主!”
县令全程垮着脸,两位奴隶心中咯噔一下,被吓不轻。
没办法,不敢多问,只能老实推开房门。
推门之后,另一位奴隶像是田间穿梭的兔子,很快就把消息告诉正在房间滚床单的任家家主,任步悼。
一听县令大半夜来家里,任家家主被吓得自家兄弟差点萎靡不振!立刻起床换好衣物,赶往迎接县令深夜访问。
疾步跑来,还好,县令没走到接待厅。
任家家主迎着笑脸挡在县令身前,“大人,今儿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任家来了?”
县令没给他甩好脸色,冷恨一眼,“此地尚冷,难道任家就是这么待客?”
任步悼连忙埋身道歉,“大人来此,小的这不是激动嘛。”
说完,急忙带着邱俊移步接待厅。
大厅差不多有百平宽,没有名贵的装饰,没有珍贵的桌椅。大厅,像是反映着如今的任家,经济萧条,无法重整旗鼓。
到地方,连忙挪开属于自己的家主座椅,任步悼全程笑脸不停,“大人,坐。”
邱俊一脸嫌弃坐下,淡淡道:“今夜来此,本官没其他意思,就是想问问任家一些事。”
“大人请言,在下定然不敢隐瞒。”
邱俊道:“你府上,可还记得有一名叫陈阳的奴隶?”
“陈阳……”
任步悼仔细回想,蛛丝马迹也不敢放过。
可惜,不管他如何回忆,也想不起这个人来。
无奈,只能回头向着管辖奴隶的家奴询问,“你有印象没?”
家奴思索起来,“应该是前两月花费三两银子买来的奴隶,因为便宜,身份也寻不到出处,便发配到庄子去了。”
听闻,邱俊瞬间明白了。
为何不见太子,为何大人黄昏执意出城……
不出意外,太子和大人就在任家庄子里待着……
我的娘嘞!太子……竟然离自己这么近!
“本官知晓了。”
“家主好生休息吧,大晚上凉意十足,竟然还头冒虚汗。”
“本官走了,你等不用送!”
邱俊惶恐,随便交代两句,起身,便准备离开。
只留下任步悼一人傻站在原地。
什么意思?
县令大人什么意思?
大晚上来任家只是为了问一位奴隶??
难道……名叫陈阳的奴隶惹到县令大人了?
自打任依诺接连克死两位丈夫,三家的平衡便被打破,孙、刘两家串在一起,疯狂打压任家,直到今日,任家在清水县影响力小到只有一条没啥人气的街道,苦苦供给这座日暮西山的家族。
早些年风光的郭外十庄,到现在也只剩下一座。
若是真有奴隶惹到县令大人,任家,可能就完蛋了!
心中一沉!
睡意没有,滚床单的想法也没有。
任步悼勃然大怒,让家里核心人员全部从床上滚起来,到大厅执行会议。
深夜,走进大厅的族人全都哈欠连天。完全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父亲,大晚上把我们叫起干嘛?”
“族长,你脸色有点不好,不能为了任家的繁衍,这么祸害身子啊。”
“……”
一群人叽叽喳喳没完。
任步悼火气一下涌入脑袋。
砰!
桌子被手掌拍出沉闷的响声。
任步悼胸口此起彼伏!
怒声道:“任家马上就要完了,你们还有心情讨论这些费事?”
一吼,众人好像醒过来了。
“父亲,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任步悼把刚刚发生的事儿一点没隐瞒告诉众人。
听闻,他们火气一下也上来了。
“任依诺这个祸害!扔到庄子都不消停!”
“我看,就该把她父亲卖给别人当奴隶!把任依琳卖到青楼去!她那颜值,估计能卖个天价。”
“吵什么?”
任步悼怒吼一声,怒视所有人,“眼下是要把事情解决!”
“吵吵嚷嚷有什么用?!”
“陈阳……一个奴隶怎么会惹到县令大人?”说话的是之前从庄子拉回食物的任家子弟。
任步悼第三个儿子,任严。
任步悼上面还有一位哥哥,任步侵,而他即是上位任家家主,也是任依诺、任依琳两姐妹的父亲。
两女在家中分别排老四和老二,任严排在第三,他上面还有个大哥,年纪刚好最大。
回想这段时间灾情日益严重,就算是任家,粮食开销起来也是日益见底。
“两个月了,他们怎么还能活着?不应该啊……”
任严想不通。
沉声道:“父亲,我觉得此事有必要彻查一下。按理说庄上早就没有余粮。贱奴连活着都是问题,怎么就惹到县令大人了?”
“明日一早,孩儿愿意去庄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若是那叫陈阳的小子让我查出惹到县令大人,我立马把他绑到县衙,给县令大人一个交代!”
有人扛事,还是自己儿子。
任步悼似乎也没那么气了。
语气温和不少,“明日你多带点人去,老家伙也快病危了,这次,干脆把任依诺也卖到青楼去,给家里换个粮钱。”
“父亲,卖之前我能享用一下不?”
“随你便,不过……那女子命运不祥,老子劝你安稳点!”
“儿子知道了。”任严笑道:“父亲你们都去睡吧,儿子明日一早就去摆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