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作品初露文坛,初初积累了一些名气,埋头论文的同时,报社的催稿也纷至沓来,一时间闲散的佟小姐连轴转了起来。创作中的一天总是过的很快,再抬首,熟悉的汽车驶了进来。「今天过的好吗?」傅南琛上千握着瑾瑜略带着细汗的手,就知道这一天没停下过笔。「很好,你呢,过得好吗?」瑾瑜接过他略轻的公文包。今天的晚餐时间到了,两人安静的享受晚餐。这个时候,傅南琛暂时放下公务,外出的疲劳。佟瑾瑜暂时从书稿中抽身,抽出思绪。傅南琛会说些外面的见闻,佟瑾瑜会说些校园的趣闻。天南海北,谈天说的,无所不谈。两人都很默契,一旦观点不同总是很快转换话题,从不会据理力争,想要谁去臣服。一旦产生矛盾,傅南琛总是第一个低头的,在硝烟燃起之前掐灭导火。舒适的相处方式,叫佟瑾瑜渐渐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每次放学后,不再下意识的说「去佟公馆。」,也不再想着回家。当然这其中还有与父亲的关系,在作用着。「合作之下,战事好似也明朗了些。」生活在乱世,总是离不开时政的。傅南琛的脸算不上雨霁「不尽然」,在生意上他接触的比一个学生了解的更多。当局的一些想法,朦胧中也是能窥探的。如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求和的想法昭然若揭。一方面主战,寻合作;另一方面,求和,绥靖。“敌寇已入室,掩耳者却企图退让,两相和平相处,最后只会叫敌人得寸进尺。他们的嘴脸,这些年我们都看看得明白,但却仍在妄想。”
南琛有些气着,停下进食。他们又何曾不是代表了国内一些人的想法呢,主战与求和的呼声总是此消彼长,国运飘摇。再说下去,就不好结尾了,为了好生吃饭,瑾瑜主动打断谈话,故作轻松的给他加菜“当局此举,无异于武王伐纣,赐妲于旦,史之荒谬,我相信国人是明智的,不会成功。好了,我们还是说些其他吧,这个话题跳过。”
今年的夏天比往常更加的酷热,地上暑气灼人,连着乞讨者都是站着,不再趴着躺着。顽劣的小孩也不需要姆妈在身后追赶,自觉的穿上鞋子,那地烫得落不下脚。时有时无的水,叫午浴变得不再休闲放松,平添火气。佟瑾瑜裹上浴巾,头上还有半边泡沫,胸前起伏恼怒,埋怨着走出来“这花洒怎么回事,断断续续的,先在彻底没了。”
阿亚提溜着水上楼,添进浴缸,满脸歉意“小姐,是断水了,一条街的都断了,外面叫人看去了。”
这些天来,烧水洗浴已经成了常态,水源成了问题,总是这缺水,那儿调水的。富人家还好,一切物资紧着,但穷人却更加难过,酷暑加上缺水,医院的床位也告急。到处是中暑的人。楼下的观赏池水位也下降的明显,人喝的水都尚且不足了,哪里管的上这些。小龟也不敢再放在池子里了,一不小心就要上菜,好在一盆子的水还是挪得出的。小龟无忧的在清水里驰骋,进食,岁月静好,但瑾瑜却是愁容,接连两周没有下雨,沉闷的暑气里传递着不安的讯息。“张妈,民国八年的事,你还记得吗?”
瑾瑜忧心忡忡。家里的管事,张妈神色凝重,一下警醒,那一年的夏天也不寻常。「是要做些准备的。」市面上的物价悄悄的抬了起来,解暑用的瓜果蔬菜自不必少,生活所必须的用品,粮食也在噌噌往上涨。人总是在灾难来临前格外的警觉,尤其是曾经往事的借鉴。到底是不放心的,这时候,家人的牵绊叫瑾瑜迫切的想要回家去看望。傅南琛也凝着眉,驾车先送瑾瑜回佟公馆,再一个人回老宅去见父母。几个月没回来,家里还是老样子,陈姨迎上来,一脸惊讶「小姐回来啦!」瑾瑜低着头,浅笑,不敢去直视她的眼,许久不回来,自己是愧疚的,别扭的。进屋了,没看见针尖对麦芒的父亲,老爷子坐在父亲的位置上,老神在在。「爷爷。」瑾瑜拘谨的叫着。「哼」老爷子哼声「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怎么,我们倒成了外人?往日的亲呼劲儿呢?」「爷爷」瑾瑜上前揽着爷爷的手,嗔怪「我哪有。」早在楼上就看着远驰过来的汽车,佟母端着一盘冰镇的西瓜出来,身后还跟着个贪吃的丫头。许久不见女儿,上下打量见她也没少块肉,心下放心。「暑气炎热,都吃块西瓜解解暑吧。」佟爰爰率先拿了一块递出去。佟老爷子满脸欣慰,伸出手,只见西瓜从他指尖划过,在他一个字「乖」还没说出口,就落在了大孙女手上,瞬间,他空着的手有些尬住,空荡荡的悬浮在果盘上。佟母偷笑,递过一块给老爷子「爸,给。」爰爰亲昵的坐到姐姐身边「姐,二月初是你吧」「嗯?」瑾瑜诧异「你从哪听的?」爰爰仰着下巴傲娇「你的文风我还不清楚,现在学校里老多同学都在看你的文章。」佟瑾瑜低头笑,一手戳在妹妹的额头嗔怪「你这丫头,把这心思放在学习上吧,古灵精怪的。你逃学了?今天没上课?」「才不是呢」爰爰一脸的骄傲,掷地有声「我、放、假、了。才没有逃学呢。」一旁的佟母解释「最近天气炎热,学校了中暑倒下的学生不少,迫于压力,学校提前放了假,天气凉爽些再开学。」说着,瑾瑜想起回来的目的,马上说道「我回来就是说这个,现在滴雨未落,天气还酷热,到处断水的样子,今年的收成只怕不会好,怕是饥荒成患,市面上的物价也涨起来了,家里该做些准备,怕到时来不及反应。」只有爰爰一个人变得严肃,其他两位长者泰然处之。「幺幺,你爷爷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这些道理我们是知道的。」佟老爷子镇静的吃着西瓜,吐着籽。在家里坐了很久,但直到吃饭的时候,也只是一家四口,表哥锦文公事在外,闭口不提的父亲不知在哪忙着什么。夜幕落下,南琛的车停在了外边。佟瑾瑜欲言又止的看着母亲,最后问候的话也没有说出,提着裙摆离开了。留下佟母在身后,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