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夜里，卓然又来了。
“你不要这样，我是你未婚妻的嫂子！”顾予衣颤抖着后退，眼睛里已经漫上了雾气。
卓然嘲讽道：“那个蠢女人现在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再影响我们！”
顾予衣不可置信地惊呼：“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对贺家动手！”
“你也答应过我！”卓然怒吼。
“我后悔了！”顾予衣哭道。
“所以你凭什么要求我信守诺言？顾予衣，是你受不了那个迂腐的死胖子！他死了，你自由了，到头来却要把我踢走，想得美！”
顾予衣用力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让你帮我离婚，离了婚我就可以嫁给你，我没想要他的命！五年了，我无数次梦到他从水里爬出来，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要害他，好几次我都以为我会死在梦里，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明明离婚就可以，你为什么非要他的命！”
卓然嗤笑：“因为贺家欠我的！他们抢走了你，就必须付出代价！”
“婚约是父母辈定下的，你还想要整个贺家都赔给你才算完吗？”
“当然！”
顾予衣呆愣愣地望着她曾付出过真心的男人，不敢相信对方会答地如此理所当然。
或许，这个男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贺家。
夺妻之恨？
借口罢了！
思及此，顾予衣得悲从中来。
她大笑了两声，眼泪却越来越多。
她无声自问：顾予衣啊，你是有多自信，才相信这个男人的鬼话，相信你是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相信他为了和你在一起，不惜手染无辜之血、不惜与世俗为敌？
这样的人间，哪里有什么童话？
不过是担了祸水之名，成了利欲的遮羞布。
之后的事少儿不宜，远在城市另一边的招岚关掉窃听器，去房间换了一身衣裳。
她可以悄无声息地结束卓然的命，但那样太便宜了。
就算沉船的事还没有发生，那么多人命暂时不用按在卓然身上，可陪着贺招岚远行的仆从护卫丫鬟，加上贺招岚本人，共十九条人命，卓然一条命是不能抵偿的。
夜色深沉，一个漆黑的身影忽然闪现又瞬间消失，穿过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的不夜城，最终落脚在一处巡防严密的洋楼。
这个世界对招岚的限制很大，几乎不能仅凭感应探知不可视之处，所以她简单组装了静音版金属探测仪。
不多时就她就停在了在一幅猛虎下山画卷下。
小心地打开暗格，入目是一片金黄。
最外面有二十条大黄鱼上有“贺”字的印记，那是贺家二老给女儿的救命钱，那天遇到土匪的时候，见势不敌，仆从就想丢两条出来好过了这个坎，谁知道对方钱也要、命也要。
还有四张共计两万银元的汇票，是贺招岚出国后的花销。
作为路途上花销的银元倒是没有见到，可能是底下的人昧下了，也可能是卓然看不上，随手赏了人。
招岚拿走了原本属于贺招岚的财物，又多捡了几根金条，剩下的没有动。
倒不是她在意什么“不义之财不取”的原则，事实上这里绝大数的钱来头都不会太正常，纯粹就是想留着给卓然添堵。
以后时不时来拿几根，这边又查不到任何线索，不知道能不能把卓然给整疯。
拿了钱，招岚又去拿了几把枪。
这年头枪可贵了，一根金条才能换一把，且很多时候捧着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
次日，招岚又去了邮局，刚来时住处未定，想要回信只能自己去问，这一天终于收到了贺家父母回发的电报。
招岚的电报是：已到华亭，甚喜，欲留数月，乞父母安，女招岚敬上。
贺家回的是：安好勿念，珍重自身。
卓然选择在船上动手，必然是因为在贺家动手不方便，不管贺家那边有没有鬼，贺家二老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心情一好，顺手就买了报童推销的报纸，恰好看见一则描写小商户经商，遇见土匪被抢劫的报道，文章最后还在呼吁军阀和高官管一管外面猖獗的土匪。
作者——李义庭。
“小姐，我今天买了鲈鱼，咱们吃清蒸鲈鱼好不好？”青青开门迎上来，说话的时候心里万分忐忑。
她以为她能做好一个丫鬟的本分，可实际上，小姐做饭比她好吃，每次菜还没出锅，香味就飘得老远，这一片的小孩闻着香跑过来，要不是她们住在三楼，少不了被围着要吃的。
这清蒸鲈鱼也是她打听很久，觉得最不需要手艺的菜色了。
“放着吧，我来做。”招岚顺手将报纸递给她，“你识字吗？”
青青愣了愣：“就认得几个简单的，比如‘人、口、日’……”
“交给你一个任务。”招岚洗了手去看了看厨房的备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这张报纸上的所有新闻都搞懂，晚饭之前讲给我听。”
“啊？我好多字都认不得……”
“那是你的事。”招岚系上围裙准备做午饭，“你应该明白，我不需要人照顾，你如果想要继续留在我身边，就必须有留下来的价值。或者你也可以去外面找活干，自己养活自己。”
青青整个人都麻了：丫鬟的要求这么高吗？
不管她心里如何想，到如今她必须承认，跟着贺小姐比去外面做工好上千百倍。
为了能继续跟着贺小姐，她只能努力做好贺小姐要求的事。
在这个文盲率高达70%的世界里，即便是华亭这样繁华的都市中，想要寻找到一个愿意帮别人解读报纸的识字者非常不容易。
时间紧迫，尽管今天的午饭美味无比，青青也没办法像以往一样去细细品尝享受。
吃完饭匆匆出门，没头苍蝇似的在附近转了两个多小时，碰了好几次壁，内心几乎崩溃。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买菜的时候听人说谁家小姐在女子学校，花销如何大云云。
她连忙打听女子学校的位置，跑过去却发现大门紧闭，学生在放假，多番打听之下，才在某社团外找到一位愿意帮她的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