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湿润的空气中尽是泥土的清香。断刀客孤身一人,不,断刀客牵着一匹瘦马走在泥泞的山路上,背上背着白布裹缠的残阳剑,手中握着断刀。马是司马郎的,她人已不告而别。那晚在武功山脚下的小镇住店,司马郎同他吃饭喝酒,谈天说笑,看不出任何异常。可第二天一早,人就不见了,只有断刀摆在桌上。司马郎悄悄走了,一个字也没留下,断刀客忽然想起两人各自回房时,依稀听到她低声说了句谢谢。如今想来,她早已打定了主意。屋子里空荡荡的,断刀客心里也空荡荡的,他本应该就此离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毕竟,是她先行离开的。但他一个人行走江湖多年,从未与人同行数日,也从未有过这种心里仿佛缺了一块,不痛不痒,却说不出的难受的感觉。他不知道司马郎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断刀客出了武功山,听闻江湖中出了一个反拿剑的黑衣剑客,剑法十分了得,在杀了十几个人之后,这人约他清明时在杭州孤峰一分高下。他知道这人不是司马郎,也知道司马郎听到消息后,必定会去杭州一探究竟。断刀客用白布将残阳剑缠起来负在背上,匆匆赶到河湾镇,司马郎并没有回来过,他便取了她的行囊,牵了她的马,一个人往杭州行来。马太瘦,断刀客这一路牵着的时候总比骑着的时候多,足足多走了五日才来到杭州地界,估摸着天黑前能进城,是以上了官道仍是牵着。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似乎又要下雨,断刀客寻思进了城定要买一把伞。可还没等他进城,雨便落了下来,他不得已骑上那匹瘦得可怜的马驰向城门,远远看见城门外站着一个穿红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撑着一柄油纸伞,身形有些熟悉。待断刀客看清那女子的脸时,那女子也看清了他,不由展开笑颜轻唤了一声令见,明眸皓齿,朱唇黛眉,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断刀客有些意外,但仍勒紧缰绳,翻身下马,笑道:“蓝玉,你怎在此处?”
九尾狐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温柔,笑道:“知道你要来,我便在此等,等了三天,你终于来了。”
断刀客伸手接过伞,两人一道往城中走去:“我这马脚程不快。”
“我方才便在奇怪,你上哪里找来这么一匹马,与你的形象一点儿也不符,你的坐骑应该是一匹身高体壮的高头大马才对。”
断刀客但笑不语,那马儿适时地打了一个响鼻。九尾狐早已订下客房并在雅间备好了酒菜,菜是江南名菜,酒是上好的女儿红,香冽醇厚。九尾狐提起酒壶斟满两杯酒,犹豫了一下才柔声道:“令见,那日是我气昏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知道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断刀客道:“我已经不生气了。”
九尾狐舒了一口气,笑靥复又明艳:“如此便好。”
断刀客又道:“只要你莫再执着,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九尾狐抬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道:“是,司马郎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再找他麻烦,我特意寻的女儿红,你喝了,便是真的不生气了。”
断刀客没再说什么,喝了那杯酒,他未喝过女儿红,不知这酒是如此醇,如此令人回味。他忽然想到司马郎,想到这酒司马郎必定喜欢。见他喝完,九尾狐立即斟满,却不说喝酒的事,只问他:“司马郎呢?”
断刀客微微一愣,道:“不知。”
九尾狐道:“我听说他杀了很多人。”
断刀客沉默了一阵,忽又抬手喝了一杯,自言自语道:“我也听说了,他杀了很多人。”
九尾狐又将酒杯斟满:“你可知他为何与你约战?”
断刀客把玩着酒杯,摇头道:“不是她。”
其实断刀客也不敢确定,他知道杀人的绝不是司马郎,可又觉得与他约战像是司马郎会做出来的事。他不懂司马郎,可有时候又好像很了解她。他盯着酒杯中如琥珀澄澈的酒,仰首饮尽。九尾狐不再斟酒,虽然这些年来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可每次见面他总会安安静静听她说话,微笑着回应。她知道断刀客向来话少,但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满腹心事,自己斟了杯酒,拿在手中却又忘了喝。“令见。”
声音轻柔得仿佛天边吹过来的微风。九尾狐从来这般唤他,将他的名字含在口中,在舌尖轻轻绽放,其间柔情浓的化不开。断刀客似梦醒转,茫然抬头,九尾狐正关切地看着他,“令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酒竟这般烈。”
断刀客看了一眼九尾狐:“我已有些醉了。”
九尾狐伸手拿开酒壶,轻笑道:“酒虽烈,却只醉想醉之人,何况,你素来酒量浅。”
“蓝玉。”
断刀客看着九尾狐灿若桃花的面颊:“我都已经看不清你。”
话刚说完,断刀客便往桌上倒去,九尾狐忙伸手接住,将人靠在自己肩上,轻声道:“是啊,这烛光太刺眼。”
断刀客真的醉了,他知道自己酒量浅,所以他从不多喝,也未醉过,似今日这般醉到不省人事倒是生平头一遭。断刀客醒过来的时候,天方破晓,他闭上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宿醉后的头痛稍有缓解,却仍觉浑身无力,手足无比沉重。忽地,断刀客蓦然睁眼,霎时清醒过来,他发现被子下的自己未着寸缕,而他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他猛然坐起身掀开被子,便看见床上一处暗红的血渍。断刀客心中一沉,没来由地惊慌起来,脑中闪过一些模糊断续的画面,他靠在一个人肩上,这个人低头看他,娇艳欲滴的红唇就在他眼前,他伸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门突然被推开,吓得他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进来的是九尾狐,她已换过一身浅色衣裙。她端着一碗汤走到床边,柔声道:“头可还痛,快把醒酒汤喝了。”
正如妻子照顾自己喝多的丈夫。断刀客接过喝了,想了想还是开口:“昨夜……”只说了两个字便又停住,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九尾狐的脸瞬间红透,她似乎很是娇羞,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断刀客,可她仍旧坚定地道:“虽说昨夜你喝醉了,可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断刀客当然知道,十年前就知道,可断刀客始终只把她当朋友,十年前如此,十年后的今天亦如此。这话他十年前便说过一次,可如今,他还能再开口说一次么?他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九尾狐眼中泛起一片水光,双手紧握,深呼了几口气,方开口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我便从未来过杭州。”
断刀客心里很乱,却仍听出她话音中的颤抖。他强压心神,抬眼间做出一个决定:“蓝玉。”
九尾狐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将说的话。“你回岩松山,待我此间事了,便来寻你。”
短短十五个字,说得很沉重,又好像轻得可以随手放下。九尾狐紧握的手忽地一松,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含泪点头:“好。”
九尾狐救过断刀客的命,在断刀客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那时候九尾狐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跟了一路,用尽各种办法杀了十个人,最终救出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子。后来他们成为了朋友,说是朋友,但在断刀客心里,九尾狐更像是他的亲人,他从未想过其他,直到有一天,九尾狐来找他,跟他说了一句话。她说:“令见,你娶我可好?”
断刀客微微一愣:“你可是说笑?”
九尾狐正色道:“并非说笑,我想,我早已将你放在了心上。”
断刀客有些不忍,但从不欺骗自己:“蓝玉,你于我,亦师亦友,救命之恩铭记在心,但有吩咐必拼尽全力。”
九尾狐假装没听懂:“我只要你娶我。”
断刀客便不说话了。九尾狐知道,断刀客不说话的时候,只有两个意思:一是不作解释,二是无有余地。这个沉默,竟是两个意思都占了。九尾狐不由死了心,道:“好,你答应我一件事,再帮我杀十个人,之后,我便不再提。”
断刀客点头应下,那件事是九尾狐成亲之前他不能成亲,而那十个人由九尾狐写信飞鸽传于他,事成之后再将证物亲手交给她。此后十年,他收到了十封信,见了九尾狐十次,却只杀了九个人。因为他收到的第十封信,上书:河湾镇,司马郎,剑尖朝前剑柄向后,刀刺其心,取其剑。司马郎,当然没有杀。当断刀客携残阳剑出现在九尾狐面前时,九尾狐惊喜万分,伸手便去拿剑:“竟这么快。”
断刀客侧身一让,九尾狐抓了个空,不解道:“令见?”
断刀客问:“你为何要杀司马郎?”
以前替她杀的几个人,大多臭名昭著,唯有司马郎,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九尾狐道:“没有原因,我就是要杀了他。”
断刀客又问:“那你为何要这柄剑?”
九尾狐道:“这也不能告诉你。”
“蓝玉,你什么都不说。”
断刀客叹道:“让我很难办。”
“难办?”
九尾狐秀眉微蹙,冷笑道:“难不成他说的都是真的?”
断刀客道:“她说了什么?”
“他说。”
九尾狐有些说不出口,闭着眼道:“他说他在床上,知道了你右腿后侧有颗黑痣。”
“床上?”
断刀客愣了一下,道:“不是,没有,她,只是我的朋友。”
“朋友,你何时有了除我之外的朋友,我怎地不知。”
九尾狐语气不觉带了几分强硬。断刀客不说话,面色却沉了几分。“是,你的事,我自然管不着。”
九尾狐也发现自己态度过激,便缓和道:“人可以不杀,剑得给我。”
谁知断刀客说:“这剑,也不能给你。”
“又是为何?”
九尾狐眼里一片惊讶,她不相信在断刀客眼中随便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朋友,竟比她还重要。不管她信与不信,断刀客的话字字清晰无比:“这剑是她的。”
“他的?”
九尾狐怒极反笑:“你也不问问他从哪得来的。”
断刀客道:“我不问,也不会管。”
“好,令见。”
九尾狐语气反而变得无比平静:“有你这句话,这人我便非杀不可了。”
断刀客一声微叹:“我不会帮你,也不会让你杀她。”
“那你最好对你这位朋友寸步不离,否则。”
九尾狐一声冷笑:“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好。”
断刀客转身离去,带着一丝决绝之意。他没看到身后九尾狐红了的眼眶,也没听见她颤抖着声音说的话,她说:令见,你看这温暖明媚的阳光,在它的照耀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是可惜,我再也不会在太阳底下等你了。她在太阳底下等了断刀客十年,没等着,在雨中等了三天,等着了。她说:“令见,我回岩松山等你,重阳,你娶我可好?”
断刀客还是不说话,但总算轻轻点了头。九尾狐心中被无尽的喜悦填满,路过城南那个破庙,看见庙门开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时,竟没觉察到丝毫不妥。断刀客在床上呆呆坐了良久,然后起身沐浴更衣,撑着九尾狐留下的那柄油纸伞,一人往孤峰而去,他想不管是不是司马郎,他总能见到约他的人。谁知从清晨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入夜,等着看热闹的人很多,司马郎却一直没有出现过。断刀客心中像是堵着什么东西,非常难受。而这一战也在江湖中流传开来,司马郎约断刀客在杭州孤峰决战,清明当日孤峰非常热闹,大部分人是来看断刀客的刀法,还有一部分是来看司马郎怎样拔剑。有人支持断刀客,说他成名多年,杀的人虽不多,却大多是一流高手。有人支持司马郎,说他剑法出神入化,一招便可取人性命。也有人谁也不支持,一心只想要司马郎的命。大家摩拳擦掌等待着,支持不同人的大眼瞪着小眼,互相争辩着自己的观点,甚至有人差点打起来,幸好当时武当风大侠在场,从中调和才平息事端。可传言中的主人公,断刀客并未赴约也就算了,连司马郎,他这个发起挑战的人,也从头至尾没出现过。有人等到半夜,有人等到天明,大呼上当,骂骂咧咧走了。至此,江湖中最荒唐的一场决战,只有雷声没有雨点,结束了。断刀客在茶楼中听见,只摇头一笑,他讨厌江湖中的传言,一点也不真实。讨厌归讨厌,他现在走遍各地茶楼酒馆,只为了听传言,与司马郎有关的传言,哪怕是她又在哪里杀了人,或是做了什么不合常理之事。可江湖让他失望了,翻来覆去只有孤峰一战,且传来传去,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好笑得很,说司马郎与断刀客本是一对,因为吵架司马郎才出去杀人,要与断刀客决战,谁知决战前两人和好了,架自然也就不打了。当真可笑至极,断刀客想,如果真的吵架,司马郎哪等得了这些时候,说不定直接就拔剑了。何况,他俩不是一对,也不可能是一对了。伴随着这个传言的是断刀客与九尾狐即将大婚的消息,不是传言,是真的。找了司马郎快半年,没有一点消息。可断刀客仍旧不停找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有了这种执念,如果真的见到了司马郎,他想对司马郎说什么话?又能说什么话?断刀客摇摇头不愿去想,只是握紧手中的缰绳,至少该把她的马儿还给她。可司马郎似乎已经融入了武功山的溪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见重阳将至,断刀客只得折往回岩松山的路。这日路过一座城,忽然想起来什么,便牵马进城。这城原来叫做未城,繁华的主街道上,断刀客收紧手中的缰绳,那马儿跟了他半年,亲近不少,亲昵地挨着他的衣袖,走到一家酒楼外突然停住,拉着他往酒楼走去。断刀客扯紧缰绳,匆匆往酒楼里面一瞥,正好看见一个人站起身来。断刀客的心猛然一紧,忙把缰绳交给迎出来的店伙,反又放慢步伐,一步步往里走。这人从腰上抽出一把柴刀,像握匕首似的握在手中,回身对着一桌正在吃饭的三人道:“听几位英雄说话,似乎对宝刀很有见地,看看我这把如何?”
这只是一把柴刀,刀身锈迹斑驳,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卷刃,无论如何都跟宝刀扯不上一丁半点的关系。这句问话,只换来一阵无情嘲笑:“宝刀?你这怕是连柴都劈不了。”
“哎,那可不一定。”
那人伸手摸摸刀身,摸下一手锈迹,忽地左脚踏上饭桌,右手柴刀轻轻划过。有人在叫:“司马郎。”
断刀客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但已经来不及,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一桌的饭菜。司马郎早已退开,身上没染一滴血,笑道:“这刀不只能劈柴,还能杀人呢。”
断刀客盼望听见司马郎的消息,哪怕是杀人,可他一点也不盼望亲眼见到司马郎杀人。司马郎往外看了一眼,却像没看到他似的,走回桌边坐下继续吃饭,并跟同桌一个眉清目俊的少年说了句什么。那少年抬头看了断刀客一眼,脸上神色怪怪的。店伙拴好马刚走进门,便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腿软,哐当一声靠在门板上,扯着嗓子半天没叫出声,正要叫出声,忽地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断刀客什么也来不及想,将店伙一掌打晕,顺带关上了门。司马郎看他一眼,没说话,反倒是她身旁的少年肆无忌惮盯着他看。那人伸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瞪大眼睛,一阵抽搐便没了气息,另外两人像是此时才反应过来,手持钢刀向司马郎后背扑去。断刀客立即上前,少年这才收回打量他的目光,手中剑刷地出鞘,一人一剑,洞穿了两人喉咙。钢刀坠地,响声清脆。那少年身手极快,一招毙命。断刀客扫视了一圈,酒楼中只有三桌客人,另一桌是个男子,背对着他们,连头都没有回过。除了他和司马郎,每个人都很淡定,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司马郎眉头轻皱,对少年道:“看你,又弄脏我衣服。”
那少年嬉笑道:“我给你洗,你若是要买新的,也不是不可以。”
断刀客又唤一声:“司马郎。”
司马郎看他一眼,又左右瞅瞅,疑惑道:“可是叫我?”
断刀客点头,司马郎道:“兄台,你怕是认错人了, 我不是司马郎。”
断刀客道:“那你是谁?”
司马郎道:“我叫柳叶。”
断刀客道:“马真说,司马郎的名字叫柳叶。”
司马郎皱了皱眉,断刀客好像是同她说过,大意了,正沉吟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身边的少年开了口:“你又是谁?”
断刀客道:“万俟令见。”
少年道:“万俟令剑,这是柄什么剑,小叶子,你可知道。”
司马郎怒道:“我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少年斜眼看着司马郎:“嘴长在我身上,你管得了我。”
司马郎差点一巴掌拍过去,手尚在空中,断刀客将断刀放在桌上,说了一句:“司马郎,这是你的刀。”
“什么刀?”
那少年伸手将断刀拔出鞘,惊呼道:“这是断刀?你是断刀客?”
断刀客不理他,只看着司马郎。“不,我不是断刀客。”
司马郎指着断刀客道:“他才是。”
少年道:“我又没问……”司马郎转头瞪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说了。司马郎凝神片刻,忽然笑道:“令兄,请坐?”
少年又插嘴道:“令兄?令兄又是谁?”
司马郎不答话,斜眼瞟着他道:“小絮儿,去拿副碗筷。”
“唉,令兄一出现,令弟就变成了店小二,真是可怜,可怜呐。”
少年抱怨着走了。断刀客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在司马郎对面坐了下来,“我找你很久了。”
“你找我?”
司马郎道:“噢,听说你要成亲了?”
断刀客看着她,并不作答。司马郎道:“莫非是要请我喝喜酒?”
断刀客还是没有说话。“朋友一场,就是你不请,我也本该到的。”
司马郎看着走过来的少年道:“只是……”少年刚拿了碗筷回来,闻言伸手拍着司马郎肩头,正色道:“你想去我也可以陪你。”
断刀客抬眼看着少年,问司马郎:“这位是?”
少年抱拳道:“我叫柳絮,你是令兄,我是令弟,大家不必客气。”
断刀客只点了点头,司马郎也不说话,朝柳絮眼神示意,柳絮撇了撇嘴,放下碗筷去清理现场。“我找你,不是要请你喝喜酒。”
断刀客取下背上的行囊和残阳剑,与断刀放在一处,道:“这是你的东西。”
“多谢。”
司马郎瞟了一眼:“不过,这些本是你的,不用给我。”
“断刀已送给了你。”
断刀客看着司马郎那把生锈的柴刀,上面的血迹干了一层又一层,已经变成黑色,新染的仍旧鲜红,不多时便汇聚一滴滴到地上,道:“无收回之理。”
司马郎道:“我要的只是一把刀,不管是断刀还是柴刀,能杀人就是好刀。”
断刀客忽然感到无话可说,他不想知道这半年司马郎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她为何在酒楼中明目张胆地杀人,他不想再知道她任何事情。断刀客收回断刀,朝司马郎微一颔首,起身便走。司马郎叫住了他,把桌上的行囊递到他面前,道:“令兄,你落东西了。”
断刀客道:“这是你的。”
司马郎摇头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断刀客不再说话,接过行囊背在背上,孤身一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