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给甘灵雪上茶的功夫,鸿英大着胆子开口:“小姐,奴婢有关于二小姐的重要事儿向您禀报。”
甘灵雪斜倚在软榻上无精打采,垂着眼睑翻来覆去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慢悠悠地说道:“她……又出了什么风头啊?”
“奴婢怀疑二小姐的变化可能与一个人有关。”
甘灵雪猛地直起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鸿英:“谁!”
鸿英凑近了甘灵雪压低声音道:“初柳。”
“初代的?我们院里好像有个新来的三等丫鬟,也是初代的,叫啥来着?”
“初春。就是识字最少的那个。”
当初,初霜刻意教了初春一首小诗,指点她在大小姐路过的地方,用树枝在地上写诗,被大小姐看中要进院子,可是没多久就穿了帮。
大家都知道她只会那首小诗的字,取笑她、孤立她,可她却八面玲珑,很是能舍得下脸面伏低做小,如今也算是站住了脚跟。甘灵雪这会儿听鸿英提起,恍然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
“那个初……初柳?”甘灵雪回到重点:“你说二妹妹变好了跟她有关?一个丫鬟而已,凭什么?”
“奴婢觉得时间上很巧合,就是这个初柳进了二小姐的院子后,二小姐的气色开始红润了,然后又主动回学堂。”
“时间对得上?”
“是的,奴婢私下找初春打听过,初柳是跟她一起被莫嬷嬷另外带回来的,做小丫鬟的时候,去过浆洗房、大厨房,又进了大夫人的院子,之后才去的二小姐的房间。”
甘灵雪在院内与院外完全是两个样子,只有她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外表端庄贤惠、知书达理,关起门来阴沉不定,心思还重。
果然,甘灵雪听了初柳入府的经过,脑子里就转开了。
听说莫嬷嬷当初直接带回来的小丫鬟共四个。一个能到前院去当差,样貌礼数必须是拔尖,那里可是府里迎来送往的门面。能从小丫鬟直接到绣房的,手艺性情肯定得过得了关。
自己捡回院子这个,如今看来也有优点,为人圆滑,懂得审时度势。那个初柳又有什么特别呢?
之前也没听说她如何出众,现在回头一看她去的几个地方,都是有门道的,大夫人还亲自调教一个月!
如今想来,有点不简单。于是甘灵雪让鸿英把初春叫进来问话。初春原以为先人一步成了三等丫鬟自己可捡着便宜,真正进了院子才知道自己被初霜给摆了一道。
院子里的丫鬟个个都是真识字的,听说有两个还是以前秀才之女,吟个诗,作个画,哄得大小姐开心了,也都是能得十几个铜钱的赏赐,运气好了,还有一些衣衫首饰。
可她在这熬了一个多月,大小姐正眼都没瞧过她,就更别提什么赏赐了,一个铜板都没见过。
如今得大小姐亲见,还是进的大小姐的闺房,心里那个激动啊,整个过程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走出大小姐的厢房后,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爽。初柳啊初柳,你就是我飞黄腾达的踏脚板呐!
红初柳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小年过后是除夕,除夕过后又迎来了立春。甘灵珠参加府里各种活动,丫鬟们也围着她团团转。
大丫鬟负责随她各处应酬走动,大丫鬟的活就落到了二等丫鬟的头上,二等丫鬟的活计就落到了她们四个三等丫鬟的头上。
浆洗房、大厨房、绣房各处跑断了脚,不是搬东西进院子,就是搬东西出院子。红初柳一度在想,如果这个年代有朋友圈步数排得,她妥妥占第一。
唯一的好处就是跑了几趟绣房能与初雪说上几句话。原以为白日当差晚上还能见见,小说里不是经常有躲在哪里聊天的丫鬟吗?
事实是自从她进了夫人院子,连着两个月两人见不上面了。
绣房里挑人一是看手艺,二是看性情,大多是温婉敦厚的,初雪与大家相处的都还挺好。只是府里主子小姐多,还有府中大几百的仆役,四季衣衫、衣帽鞋袜,活儿很不轻省。
红初柳觉得她年纪太小,这样下去眼睛怕是要坏,私底下也就帮她打听绣房丫鬟将来可有哪些好的去处。
结果打听了一大圈,府里除了绣房,就只有老太太和大夫人处单设绣间,多少人挤破头想过去,可那就是凭的一个机缘,也只能等了。
不过红初柳还是提点了一下,万一在绣房接到了老太太院里的活,一是要努力争取,二是要特别用心去做。
老太太的衣服么,红初柳给总结了一下。如果是大场面要穿着的衣裳肯定是贵气华丽,家居日常肯定是要柔软舒适。做的时候只谨记老太太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只管在这上面去做文章,定能出彩。
初雪得了她的提点,日后果然得了机缘,又因着对初柳的感激,还在初柳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一把,且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今日立春,甘灵珠许诺为母亲写“春”字,早膳过后就带着鸿桑与红初柳去了莫云岚的院子。
甘灵珠奋笔挥毫,丫鬟们这里贴那里贴,连院子里的树都不放过。红初柳还出了个小主意,趁着墨汁未干的时候,再撒些金粉在某一处笔划上。
院子里到处都是大红色的春字,在阳光下还闪着一些金光,红彤彤,金灿灿更显喜庆。
只是写着写着发现红纸不够了,着红初柳回院子里去取一些来。
红初柳急急往回走,在一个廊道转弯处却被人撞倒,“哐当”一声,一块砚台被摔得粉身碎。
“天啊!你把大小姐这块洮砚给撞坏了!”居然是熟人初春。
自己在府中行走,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特别是在转弯的时候,她从来不贴着墙角走,宁可多走两步让开起码两个身位,就是为了避免在转弯的时候与人碰撞上。
她距离转弯处这么远,如果还有人与她相撞,唯一的可能就是碰瓷。因为如果有人与她的想法一样,两人都离墙角两个身位,不可能看不到对方,哪怕是用跑的都能收得住脚。
红初柳冷眼看她慌慌张张在地上归拢着碎片,口里不停地念叨要初柳赔钱的初春,一反平日温顺恭谦的态度,言语一片冰寒冷硬。
“你自己揣着什么心思撞上我,你自己知道。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你去把人喊来,在我脚下画个圈,咱们再走一趟,让众人都看个分明,我左边的臂膀如何撞上你的正面?除非我属螃蟹的,打横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