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甘灵雪依旧以身体抱恙为由没去家塾，甘灵珠在耳根清静的环境下，又因为自己要做“小先生”，对先生所教兴趣盎然。
其实甘灵珠天生聪颖，就只比过目不忘差那么一点，才艺方面一学就会，诗书典籍背一遍也就能记得七七八八，只差时间去打磨精炼、融会贯通，佟先生对她赞不绝口。
甘灵珠的长进，连侯爷也有所耳闻，奖了甘灵珠一套徽州的文房四宝。从小不得父亲关注的甘灵珠像打了鸡血一样，因而更加感激先生。
小年的前两天，家塾停了课，佟先生准备回家过年，甘灵珠送上了一盒亲手研磨的茶粉，又得了个尊师重道的赞扬。
三妹妹甘灵柔与四妹妹甘灵菡只比甘灵珠小一岁，小姐妹之间比拼的心思也是有的，暗地里认真练习，各有所长。
府里的孩子们掀起了一股学习的热潮，连五岁的七小姐甘灵弟也嚷嚷着要上学堂。
一时间，府里的话题都围着几位小姐，大多数都是跟着说奉承话，连常年礼佛不问府中事的老太太都被惊动了，让身边的嬷嬷去打听
甘老太爷走得早，老太太一个人支撑门户养大三个儿子，也是个经过事儿的明白人。莫云岚是她相中的当家主母，才貌双全，做事周全，生的儿子也争气。后来出了事儿身体不好，这个儿媳妇真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老太太不是个爱搓磨人的，婆媳之间的那些事她也都经历过，自是知道为人媳妇的不易。所以莫云岚一进门，她就索性吃斋念佛，各过各的日子，每日请安都免了，只是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一见。
小年日一大早，各房带着儿女到明慈堂给老太太请安，众人一一拜见过后，老太太直接把甘灵珠叫到身边问话。
甘灵珠按照肖嬷嬷的意思好好装扮自己。发髻上不再绑丝带，而是绾上金丝缠枝发环，发环上坠着金色的小铃铛。穿上大红的锦缎交领缠身袄，胸前挂上了镶红玛瑙的赤金璎珞圈。
“珠丫头，快来，让祖母瞧瞧你。”老太太见甘灵珠很喜庆的打扮，更加欢喜：“听闻你近日在学堂里很是长进，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甘灵珠却不再像往日一样，仗着自己嫡䦺女的身份，直接滚到老太太怀里去撒娇，而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笑语嫣嫣地回话。
“回祖母，先生近日在才艺上教的是茶之道、花之道、香之道，典籍则是《女论语》。”
“佟先生才望高雅，你可要用心才好。”老太太见甘灵珠礼数周全，回答得头头是道，传言果然不虚，确实长进很大。
“可是读书辛苦，真的瘦了许多，还是丫鬟婆怎么不尽心？”
“是瘦了些，衣衫都重做了两次了，”甘灵珠最是高兴听人家说她瘦了：“您不觉得我精气神儿特别好吗？我每天都踢毽子，出了汗自然会瘦一些，可我觉得人特别的松快！感觉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劲儿！”
“瞧瞧，瞧瞧，”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把自己给夸的……”
众人纷纷应和，一堂和乐。甘灵雪的一双手对穿在袖子里，狠狠地绞着帕子，心中暗恨甘灵珠这般出风头，过往老太太夸的可都是她。
“祖母，这是我剪的窗花，您看喜庆不喜庆？喜欢不喜欢？”
甘灵珠以往不学无术，除了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好表现的。每次家人聚会就是呆呆地坐在那，看甘灵雪表演，祖母对她也就面子上的关爱。
如今却不一样，从母亲认可她写的“春”字开始，她意识到与其羡慕别人，不如让自己成为别人羡慕的人。哥哥对他的一番训导，让她明白羊羔跪乳，乌鸦反哺，那都是要自己有能力和有实力才能够做到的。
窗花剪得很有新意，并不是一般的喜鹊登梅、狮子滚绣球、三羊开泰，孔雀戏牡丹，而是把这四个常见的窗花，放在一个大窗花里，这就非常考功夫和技巧了。
一般的窗花就是碟子这么大，甘灵珠这张窗花比脸盆还要大上两圈。果然这种新奇的剪法片引来一啧啧称赞，心灵手巧、冰雪聪明、乖巧伶俐……
甘灵珠在一片赞誉声中依然进退有度，谦虚有礼，老太太心中甚感安慰。
莫云岚自从得了病，除非大事是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种场合都是由莫嬷嬷代她出席。请安结束后，她安静地听着莫嬷嬷回禀，得知女儿终于在老太太那儿得了脸，欣慰地落下了泪。
红初柳并不知晓她建议二小姐做得“四合一剪纸”，博得满堂彩，她如今还是个三等丫鬟，还没有资格陪着二小姐去老太太院里请安，与一众丫鬟在院里忙碌。
北方小年习俗贴窗花之前，首先要扫尘。“尘”与“陈”谐音，故而扫尘旨在除旧迎新，拔除不祥。
一众丫鬟婆子用扫帚将墙壁上下打扫干净，一应家具都要擦拭，青砖地面也要冲洗，不留死角，窗明几净。
今年大家都干得特别卖力，甘灵珠积极正面向上的精神，不知不觉中感染着每一个人。甘灵珠请完安回到院里的时候，院里内外都已打扫干净，院子里一片残叶都找不到。
丫鬟已经开始贴窗花，都是这几日利用空余时间提前剪好备下的。三等的小丫鬟贴低窗子，大丫鬟贴高窗子，婆子嬷嬷在小厨房忙着祭祀灶王爷，还在灶王爷的嘴上抹些糖，指望着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与甘灵珠院子里一片欢乐祥和欣欣向荣不同的是甘灵雪的院里，空气仿佛都被冻成了冰片，稍微用一点力，空气就能变成冰渣，把人扎成筛子。
大丫鬟鸿英跟了甘灵雪五六年，对她心中所想了然于心。鸿英家里给她寻好了人家，也交了赎身银子，只等半年就要出府。
往日甘灵雪得老太太、侯爷奖赏心情好，就会打赏身边大丫鬟，虽说不多却聊胜于无。
如今风头被二小姐抢去，大小姐心情不好，丫鬟们得不到赏钱不说，伺候得不好还要挨嬷嬷的板子。
只有半年时间，鸿英自然想为自己多挣些嫁妆，如果能帮大小姐解决了这个烦恼，说不定自己能得重赏。更何况那个人也许诺她，伺候好了大小姐，另外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