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忠厚的男人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粗糙结实，虎口到手腕的位置上正好有一道红红的伤痕，是被什么东西刮到留下的红道子。
他辩解道：“这是我不小心刮的！”
看书姑娘抬起自己的手，道：“刚才那个小偷翻我的包，被我抓伤了手，车上只有你一个人这里有伤。”
忠厚男人吼道：“那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偷的啊！”
他急慌慌看向列车长，“刚才不是没在我身上查到她的钱吗？”
列车长脸色冷静，明显见过很多次这种事，道：“我们得仔细搜查一下你的行李。”
忠厚男人被列车长看着，列车员翻了他的行李。
列车员找了半天没找到，他把大包裹掉了个个儿，在包底发现了一个夹层，他呀了一声，“这还有个兜儿呢。”
说着，他就要把手伸进去检查。
原本老实站着的忠厚男人脸色猛地一变，行李也不要了，推开挡路的看书姑娘便往后一个车厢跑去。
列车长大喊道：“抓住他！”
忠厚男人跑得极快，立马就推开门，进了另一截黑漆漆没开灯的车厢，激起几个骂声，“你跑什么！吵死了！”
此时列车员已经拿出了夹层里的钱。
他快速一翻，忽的眼前一亮，举起一张右上角有酱油污渍的，“就是他偷的！”
列车长已经冲出去要抓小偷了。
车厢里一片嘈杂混乱，被推倒的看书姑娘从地上爬起来，和列车员道了谢，拿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钱回了位置。
叶微看着她神态冷静，就是腿好像有点一瘸一拐。
可能是刚才崴着了。
看书姑娘对面的小老头也被吵醒了，坐起来问她，“小同志你没事吧？钱都找回来了吗？”
看书姑娘点点头，言简意赅，“都找回来了。”
她坐回自己的下铺，便脱鞋准备继续睡了。
叶微都有些佩服她的沉稳，但她也困的要命，眼睛干涩很不舒服，于是被子蒙在头上，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叶微是被卖早餐的列车员给吵醒的，她听着“白面大肉包子还有小米粥，”咽咽口水，赶紧爬了起来。
怕列车员走过了，叶微赶紧喊道：“同志！我要两个包子一碗粥！”
叶微是万万不愿在出远门的时候委屈自己的。
她可不想大早上啃干巴巴的饼就着热水。
列车员麻利地递了过来，叶微付了钱票，示意他放到窗边小桌上，等列车员过去，便麻溜地下了上铺。
她先喝了口热乎乎粘稠的粥，才感觉紧绷的胃展开了。
她一坐车胃就不太舒服。
叶微还把带着的小罐腌黄瓜拿了出来，这黄瓜里加了糖和辣椒油和醋，酸甜辣集于一根，是石秀兰的拿手小咸菜。
自来熟的小老头又开了口，“小同志，你这小黄瓜是哪儿买的？闻着可真香啊！”
叶微咽下嘴里的黄瓜，笑道：“我妈腌的。”
“那你妈的手艺挺好啊，”小老头说，他咂咂嘴。
叶微便也大方地分给他一根。
小老头满脸高兴，还不好意思地推拒着，“我这儿有带过去探亲的榛子！来，小同志你尝尝！”
说着就给叶微抓了一把。
叶微笑着道了谢，而郑主任也端着饭盒过来了。
他眼睛周围黑了一圈，脸色蜡黄，明显也是昨晚没注意好，于是便买了车上热腾腾的早餐养养精气神。
郑主任呼噜噜喝了口粥，掏出一罐子花生，和叶微分着吃。
郑主任妻子炒的花生又香又脆，叶微也分给他腌黄瓜，两人吃着热腾腾的早饭，才感觉活了过来。
郑主任小声念叨，“我这一大早上起来脑仁突突的跳，等中午了我得再去睡会儿。”
叶微赞同的点头，她现在也觉得有些头疼。
咬了口比她拳头大两圈的包子，温热蓬松的面皮浸润着肉汤，里面的馅儿好大一团，褐色，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这包子蒸的挺好。”
郑主任咬了一大口包子，也觉得挺好吃。
吃着饭呢，列车长来找了在床上坐着的看书姑娘。
他解释着昨晚小偷偷钱的事情，叶微坐在对面听了个清楚。
原来是那个忠厚男人见看书姑娘买了车上的晚饭，觉得她有钱，便偷偷记住了她放钱的位置，等大家都睡熟了才来偷。
没想到，直接把看书姑娘吵醒，还被抓出了伤痕。
叶微听到这里，不自觉看了看手里还剩下半个的白胖大包子。
就因为吃了顿热乎饭，就被人盯上了？
郑主任倒是不意外，他快速扒着小米粥，小声道：“不然你以为车上这么多人怎么盯上了她？肯定就是拿钱被看见了。”
他看叶微有些担忧的样子，又哈哈笑了。
“你在上铺呢，头朝里抱着包睡觉没事儿，再说了，昨天那个小偷一被抓起来，估计也没人敢动手了。”
盗窃是犯罪，被抓到要蹲局子的。
叶微咬了口包子，无奈道：“我只是没想到，吃顿饭都要被小偷盯上。”
“没钱的人，也不能买火车上的饭啊，”郑主任失笑，摇了摇头，“你看看这车厢里，都是坐硬卧的了，也有一半人吃自己带的干粮的。”
硬卧的人都不能顿顿买热乎饭，何况硬座呢？
叶微看着附近吃大饼吃馒头的人，深以为然，想起之前做硬座的时候，感慨道：“还是日子苦啊。”
哪怕是几十年后，不舍得买火车盒饭的人也比比皆是。
郑主任赞同地点头。
吃完了饭，郑主任也没和叶微说全国交流会的事，怕车上人多口杂，有些东西被有异心的人听见就不好了。
他便让叶微好好休息，自己又端着花生回了位置。
上铺的空间实在狭小，翻身都困难，叶微便在底下走了走，活动活动坐了躺了太久有些僵硬的腿脚。
小老头吃完了饭正无聊，对面的看书姑娘又一直在安静看书，他左右看了看，便又盯住了叶微。
他很有兴致地问：“小同志，你们这会回是要去哪儿啊？”
没等叶微回答呢，他先自报家门，“我是要去江省看我的老朋友，好几年没见了，所以趁着现在能动赶紧过去看看。”
老人仿佛比年轻人更看淡生老病死。
叶微看了小老头一眼，“我们去沪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