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闹剧折腾到晚上11点才结束。
陶雨浓总觉得，最后对方肯服软未必是意识到错误，而是困乏至极，意志力撑不下去了。
陶雨浓倒是不困，但是抬眼望见闻溪午眼角的红血丝，她心软了。
心性那么平和的一个人，重伤还未痊愈，不该被她拖到这些污糟事情里。
想着想着，眼眶不自觉又满了。她对他也太不好了吧。
闻溪午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以为她这是不愿意，心口一紧，暖声宽慰说:
“别哭，我再去跟他们沟通...”
“辛巴真的还会有吗？”陶雨浓认真问。
闻溪午点头。
“那我听你的。不过有一个要求，”
陶雨浓抹掉眼泪，一双澄澈如清泉的眼睛浅浅勾着，咬着嘴唇说：
“我今晚想住你那儿。”
“什么？”
闻溪午有些讶异。
他以为，她会要求那两个女生给她道歉，或者是要求写书面保证，没想到要求是提给他的。
陶雨浓怯生生的望着他，嘤嘤的说：
“悦悦今晚要回家，我一个人在宿舍会很害怕。我本来胆子就小，辛巴又没有了...”
说着说着，眼眶簌簌一下就满了，豆大的泪珠眼看就要落下来。
“去去去。”闻溪午连声答应。本来也没有不答应她的意思。
女孩子的眼睛就跟小水龙头似的，拧一下眼泪就哗哗淌，说关一下就收住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我好困。”
说着还打了一个哈欠，抱着他的胳膊靠了靠，像个粘人的小猫一样。
只有小孩子的才会这么容易满足，有一块糖甜着嘴就能忘记刚才哭的多大声，大人们总爱计较，想着既要又要还要。
闻溪午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靠在椅子上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程博和杨伊还在连番数落方华晴和郑璐圆，被闻溪午喊住：
“程老师，杨老师，借一步说话。”
几人回到刚才办公室门口的走廊，闻溪午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说：
“我的观点是报案，走法律程序。英雄的女儿，自然应该为自己犯的错勇敢承担责任，这才不至于给英雄抹黑。”
程博有些憋不住，开口说：“这位家长...”
“程老师，请允许我把话说完，”
闻溪午说：
“我是医生，我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是不要盲目相信主观判断，要尊重经验。您三位中，有两位是处理学生工作的专家，一位是了解犯罪的专家，从这个角度，我愿意保留我的观点，尊重三位的决策。可是整个事件中，受到委屈最大的，损失最大的都是我家的孩子，我要一个说法。”
程博点头：
“放心，该赔偿的，该弥补的，我们一定做到位。今天就要她们俩道歉，所有的处分都要落在纸面上。”
闻溪午沉吟片刻，问道：
“我们的经济损失，不会也有人付账吧？”
程博迟疑一下，没有否认。
闻溪午第一次觉得，英雄被遗忘是很悲凉的，可英雄被虚虚的捧在高处，躲在隐蔽之下枝丫一旦疯长起来，或许是另外一种悲凉。
“不是取消保研了吗？说明学校已经放弃培养，要扔进社会了。既然这样，我希望由她们自己去赚钱偿还。”
闻溪午强调说：
“我家孩子急用这笔钱，请他们写出一份还款保证书。”
“给人写份保证书，我见证。”陈海说。
闻溪午看向程博，他爽快点头。
“再多说一句，陶雨侬的父亲也是一位堪比英雄的人，他公司规模虽然不大，每年都有上百万的善款直接捐到医院，这么多年累积下来，他救助的家庭也不在少数。你们不能只保护有名英雄的女儿，就让无名英雄的女儿受了委屈，后续还需要我们亲自跟进吗？”
“后续的事儿我们会处理好，我现在就处理，两位在这里稍等。”
杨伊和程博把四个姑娘召集在一起。
此番，四个人都没有再张牙舞爪。
许是疲累了，除了陶雨浓还腰背挺直着，其他三人都蔫头耷脑，像是被霜撸过的茄子一样。
屋内，看上去一派祥和，屋外的两人也都短暂松了一口气。
“小伙子，你是省立医院的医生？”
闻溪午微微颔首，自我介绍说：“闻溪午，神经外科。”
“哦，闻医生。”陈海微微一笑，继续问：“你多大啦？”
“陈警官，我29周岁。”
“别叫陈警官，太见外了，我大你16岁，叫兄弟不合适，你叫我叔就行。”
闻溪午：“？？？”
他忽然理解陶雨浓了，被人摁着头叫叔叔的感觉确实很不好。
“叔很喜欢你这样有文化有前途，还沉稳可靠的年轻人。”
陈海磕了一支烟递给闻溪午，满眼都是桃花，越看越喜欢。
闻溪午感觉这个气氛不太对，但也没避讳，摆手婉拒：
“您请便，我不抽烟。”
“不抽烟好，健康生活，我也准备戒烟了。”
陈海把烟盒收起来，揣进兜里，冲着他微微一笑，接着问：
“闻医生跟我家悦悦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话说到这里，意图就很明显了。
闻溪午没再配合，稍稍站远了一些，有些哭笑不得：
“我和陈悦己不熟，刚才的事您别误会。”
陈海没想到这年轻人这么打直球，遂也一棒子把直球回了过去：
“没误会。年轻人之间交朋友，我们做家长的不干涉。”
陈警官难得露出这种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神情。
看陈海一副淡定的样子，闻溪午忽然也起了探究的兴趣，追问道：
“单纯问一下，您作为家长，不觉得女儿找个大十岁的男朋友很离谱吗？？”
“这怎么离谱了？年龄大了会疼人啊。我比悦悦妈妈大9岁，我哥比我嫂子大11。”
屋内，陶雨浓向他招了下手。
闻溪午也招手回应，回身跟陈海点头致意：“陈警官，再会。”
“唉...话没说完呢...跟悦悦差十岁，这多合适...等差数列都凑出来了…”
陈海有些遗憾，刚才忘了补充一句，悦悦跟那个男生嘴都没亲过，肯定没多深的感情，不用担心她对前男友念念不忘的。
闻溪午进去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已经握手了。
临走前，陶雨浓拉着郑璐圆的胳膊，还不死心似的问了一句：
“你真没看到我的布偶吗？要是能找回来，包就不用赔了。省你十万块唉，你再想想？”
“我真没见过。”郑璐圆脑子也是嗡嗡叫，又改口说：“我忘了。”
陶雨浓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见用这么大的钩子都捞不上什么答案，也只能放弃。
“那你就照价赔偿吧。我明天会把发票都拿给你看，少一分都不行。”
说完，她揽着闻溪午的胳膊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