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乌龙，现场已经宣告死亡的患者还往这里拉？这不是占用急救资源嘛！”
未见其人，一声高亢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应急通道传来紧实细碎的脚步声，自动门打开，前后推进来三张救护床。
齐琳和男医生一前一后各跟一台，最后一台是一个头发灰白的男医生跟着。
那人看年龄约莫60多岁，步伐矫健，背着手，阴着脸，有点像七龙珠里被气急的龟仙人。
说话的也是他。
人影飞快掠过眼前，陶雨浓这才看清，他胸前的徽章写着【急诊科主任-杜涛】。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杜主任。
今天还在派对上听人八卦过，都说杜主任当年是新京一家大型三甲医院的心胸外科主任，后来才转到省立医院的急诊科。
有人戏称说，他和神经外科的常有乐主任是省立医院的两把尖刀，阎王要人三更死，他俩能留人到五更。
不知那位常有乐主任怎么样，这位杜主任就是一个暴躁又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发脾气的样子还有点小孩子气。
“神经外科！闻溪午在吗！”
老头冲着人群喊。
“杜主任，我在这里！”闻溪午的声音从电梯口的方向传过来。
陶雨浓循声看过去，还真的是他。
方才的西装革履已经换掉，眼前的他穿着绿色手术服，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脚底一双软底洞洞鞋，步履匆匆的赶过来。
杜主任拍了拍床沿，将手里的抢救日志递过去：
“挫裂伤，刚进行过心肺复苏，有妊娠期糖尿病史。”
患者是一个中年女性，躺平还能看到小腹微凸，应该是怀孕的缘故。
闻溪午接手，快速阅读完抢救日志，上前用电笔检查伤者的眼底反应。
“光感弱，双侧瞳孔放大，意识暂失，先做颅脑ct！”
闻溪午刚检查完，患者头部忽然震颤一下，一股粘稠的液体从口腔喷溅出来。
紧接着，监视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呼叫声，血压急剧上升，呼吸和脉搏却在直线往下掉。
“气道阻塞，清除异物，准备插管！”
“颅压高，建立静脉通道，甘露醇滴注！”
护士上前清除呼吸道分泌物及异物，建立静脉通道。
这一番忙活完，血压和呼吸稍微回稳一些，监视器又开始“滴滴滴”报警，心电检测仪器出现不规则的尖锐波。
“患者室颤！准备除颤！”
陶雨浓几乎是看着刚才的抢救过程再发生一次，不同的是，这次进行抢救工作的是闻溪午。
他面色冷静沉稳，冷静的向周围传达着指令：
“充电250j，离床！”
“充电360j！离床！”
她呆立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监视仪器，手指被掐出一道深深的印痕，默默祈祷。
所幸，两次除颤过后，患者的心电图尖锐波消失，恢复窦性心律，血压也在逐步回落到正常范围。
闻溪午双手扶住床沿，轻轻松了一口气，陶雨浓这才舒了一口气。
“先做头颅ct，准备1号手术室，常主任手术，”
闻溪午冷静地跟秦子超吩咐：
“尽快通知家属到场，通知产科会诊。”
秦子超拿着抢救日志，带领人推着病床往手术专用梯的方向走。
闻溪午没有跟着离开，还是等在原地，看样子还有第二位。
果然，杜主任出去没多久，又推着两台床进来。
“骨科在哪里？”
方才跟着闻溪午一起回来的骨科医生挤到前排，高呼一声，举手示意：“杜主任，这里！”
病床上躺着一个放置了颈托进行颈椎固定的年轻男子，杜主任将抢救日志递过去，言简意赅：
“颈椎错位，软组织挫伤，有咯血，注意检查腹部脏器破裂！”
骨科大夫拿着日志，一行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神经外科！”杜主任又喊。
闻溪午快步走到病床前，从杜主任手里接过抢救日志。
因为没有需要特殊交代的事情，杜主任没有说话，只是在递过去抢救日志后，轻轻拍了两下闻溪午的肩膀，表示鼓励。
紧跟在杜主任后面攒动的人头中，有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瘦高个女孩格外出挑。
拥挤的人群从眼前有序散开，陶雨浓定睛一看，居然是于燃。
方才还在电视上直播的于燃。
她比电视上看到的样子要瘦，面色清冷，眼神锐利明亮，视线紧紧盯着刚推进来的那个病人。
病人被移交后，她又紧紧注视着接手的人。
“闻溪午，”于燃挤上前来，低声跟他搭话：“这是大货司机，就是撞上大巴的那个车，发生连环撞的首车。”
闻溪午似乎并不意外于燃会过来，面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问道：
“你一直跟着这个患者？”
于燃点头。
“他的意识怎么样？”闻溪午问。
于燃压低声音在闻溪午耳边说了什么。
闻溪午眉头一皱，点头表示知道了，用手臂一挡，示意她退后一些，保持距离。
陶雨浓看得出来，闻溪午和于燃很熟，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认识而已。
但也看不出来多亲密，从闻溪午的面部表情能看出来，是在刻意保持距离的。
“患者，知道你现在哪里吗？”
病床上的患者睁开眼睛，点头，气息幽微：“医院。”
闻溪午拿出手电检查眼底反应，检查双侧肌力后，将电笔放回口袋，低声吩咐秦子超：
“做加强ct后送第二手术室，我来通知张易准备手术，你抓紧时间联系患者家属。”
闻溪午带头推着病床往电梯的方向走，陶雨浓小跑步跟上。
电梯满了，她被挤在一个角落里。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患者的手，那是一双粗重的手，掌心因为长期开车摸出黄色的茧，指甲和中食指都有长期抽烟留下的烟熏痕迹。
电梯门弹开，患者被秦子超推到手术室进行检查。
闻溪午拿着抢救日志，递给值班护士，吩咐说：
“刚推进来的患者张昌源，常规血检时多加三项，酒精，毒物和药物。”
护士点头，低头在电脑前开单子。
闻溪午伏在护士台上，低头沉思。
这一刻，神经外科整层楼陷入一片寂静，剑拔弩张般的寂静。
片刻，他的手机响了，对面是一个急促的声音。
“老闻，你会哑语是不？这边接了一个聋哑患者，能下来一趟不？”
闻溪午怔了一下，他还有十分钟就要进手术室了。
放眼四望，正好看见正规规矩矩站在不远处，正在绕手指的陶雨浓。
女孩子面色紧绷，像一头惊惧的小鹿，正惶惑地,无所适从地围观眼前的世界。
对上他的视线，女孩微微一笑，攥起小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呆呆的，竟有些可爱。
闻溪午抿唇，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等着，给你派个翻译下去。”
挂了电话，他站直身体，冲她招了招手，示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