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面具下的脸似乎也红了,一直蔓延至耳根。
明曦心下一哂,这么容易脸红,还学人家做什么山匪!
年轻男子尴尬地笑了笑,满怀歉意地说道:“我是让他们将你带回来,没想到他们误解了我的意思,冒犯了姑娘,实在抱歉!”
他记得当时只留下一句“带她回去”,怎料短短四个字,他们竟曲解成这个意思。等他回到山上时,连婚房都布置好了...
看他有些失神,明曦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哦”。
年轻男子似乎觉察出她语气的变化,开玩笑道:“怎么听姑娘的意思,好像有些失望啊?”
明曦见他寻自己开心,也不甘示弱,她眉峰一扬,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我以为凭我的容貌,应该会让你改变主意呢。”
年轻男子有些忍俊不禁,附和道:“在下面目丑陋,哪里配得上姑娘。”
明曦看了一眼他的银色面具,眸中闪过一丝涩意。他气质出尘,身姿卓然,与这山寨格格不入。山匪之间交战,刀剑无眼,若不是被伤了脸,他此时应该也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吧。
“你几岁了?”明曦看着他清隽的身形问道。他有些清瘦,但并不弱,他身材俊秀挺拔,刚才抱着她的时候,竟比戴着凤冠的她高出半个头。听他说话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十八。”年轻男子淡淡回应。
十八?竟比她还小一两岁!明曦清澈的眸子微微张大。
说来惭愧,本是为人妇、为人母的年纪,因没有心仪的对象,便一直待字闺中至今,这也是邢云燕如此不待见她的原因之一。
不过,她父亲尚未作声,邢云燕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明曦叹了口气,惋惜道:“我说你大好年华,为什么要到这山上作山匪啊?一身的好武艺,应当金戈铁马,封狼居胥才是!”
她还记得那人只轻轻一招便制服了手持钢刀八个轿夫,如此巧劲,绝非外面那些彪形大汉所有,想来应是眼前人了。
年轻男子无奈地笑笑,“我不是山...”
明曦却不容他辩解,她明明听到那大汉唤他大当家,屋里只有他们二人,难不成是叫她。
“你叫什么名字?小山匪。”她直接打断他。
年轻男子轻笑一声,似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姓林,林慕成。”
“林慕成...”她喃喃道,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她抬眸看见他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好像在等她回应。
明曦立即会意,脸上绽开温和的笑意,“我叫明曦,明月晨曦。
林慕成点点头,嘴角也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也许是感受到了林慕成的善意,她彻底放下了戒心,双脚放到了床上。她把下巴抵在膝上,静静地看着林慕成给她另一只手上药。
他神情专注,薄唇微微抿着,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他十指修长,轻轻托着她的手,谨慎小心的样子,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品。
她把视线转向他的耳朵,她自小便喜欢观察别人的耳朵,因为娘亲曾告诉她,好看的人,连耳朵都生得比别人俊俏些。
娘亲说她的耳朵生得好看,可她从不觉得。今日见了林慕成的耳朵,她才知道什么叫好看。他的耳朵生得白里透红,耳轮分明,是她见过的耳朵里最好看的了。
若不是脸受伤的话,这人得生得多好看啊...真是造化弄人!
林慕成看她眼神有些黯然,以为她是忧心手上的伤,便温声宽慰她:“放心吧,明姑娘,这伤不重,不会妨碍你执剑的。”
明曦抓住了话柄,嘴边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怎么知道我擅长执剑?”她并没有佩戴长剑,而他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执剑之人。
林慕成怔了怔,略一思索,解释道:“姑娘的指腹有一层薄茧,虎口处有浅浅的疤,正是舞剑之人的才有特征。”
明曦眼神一亮,一把抓过林慕成的右手,放在掌心细细查看。他的虎口处也有不少浅浅的剑疤,她又伸手,用指腹细细地摩挲他的指腹,果然也有一层薄茧。
他的手被她紧紧握在手上,与他微凉的体质不同,她的掌心温热,甚至热得有些灼人。她细腻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他忽然感觉有些焦躁,抬眸看向她,她正兴趣盎然地一遍又一遍摩挲他的指腹,像一个贪玩的孩子,丝毫未察觉不妥。
林慕成很想把手收回来,却又有些习惯她指尖滑过手心的感觉,心头有种异样...
突然,她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明媚的笑意,像发现了秘密一般,惊喜道:“原来你我是同道中人!”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这才发现,林慕成脸上的笑意已渐渐敛去,嘴唇紧紧抿着。
她瞬间意识了什么,羞得满脸通红。她慌忙放下林慕成的手,“我...”她想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讪讪地低下头,有些懊恼。的确是她唐突了,她自小在山上与师兄弟们打闹惯了,并不太注重男女之防。可刚才那样,对于一个寻常闺阁女子来说,确实有些轻佻。
明曦正愁不知道如何回应之时,林慕成却先道歉了:“是我先冒犯了姑娘,实在对不住。”
“不,”她抬起头来,清浅地笑了笑,“是你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林慕成轻轻地开口:“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礼节性的辞令,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捏了捏红得发烫的耳朵,拿过他手里的药瓶,紧紧攥在手里,低声说道:“脚上的伤,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林慕成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转身往门前走去。
“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他径直走了出去,又转身把门关上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
她呆呆地看了许久,转过头来,摘下头上沉重的发冠,松了发髻,乌黑的青丝垂在喜服上。
她坐在床上环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上,失神地轻轻转着手中小小的药瓶,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