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能护住娘亲？
我就是个废物。
四海之下，皆是虎狼。我只能任其宰割。
但没想到，危机来的这样快。
一群皇子冲进殿内。都是熟悉的面孔。前些时日他们刚把我戏弄凌辱。
为首的义正严辞道：“把此孽障拿下！”
“你有何权利？！皇后尸骨未寒，你竟如此大逆不道！”汘渝怒道。
“你知道什么！皇后就是因他而死！”
被押跪地的我，瞬间抬头。“你说什么……”
“皇额娘因你和父皇发生争执，愤而自尽！”
娘是自杀的？
“不可能，我娘不会自杀的……”我的嘴唇颤抖，只觉浑身冰冷。
那皇子并未理我，对汘渝轻蔑道：“汘渝公主，我劝你离这个小孽畜远点，你母家都避而不及，你小心惹火烧身！”
“你！——”汘渝抬手作势要扇他巴掌，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那皇子回头使眼色，催促其他人动手。
丧母之痛还未消化，又要面临炼狱般的折磨。
他们将我绑到浅海，我已能透过水面看到夜空。
身下力量消失，那些托着我的鲛人都游走了。
莫名的恐惧让我顿觉不安。
突然，两道影子钻入水下！漆黑中，我看不清他们的脸。被缚的我无力挣扎，任其拖我上岸。
竟是两个人族。他们也很意外，啧啧道：“竟有自投罗网的？”
“看这样子，还未成年！”
我很快明白了他们的对话。
海岸边，整齐的摆放着几十个人身鱼尾的鲛人。停靠的船舶，还在不断从海下打捞。
只见一人举起斧头，手起刀落。鲛人的鲜血，在海边蔓延。
因结界的控制，我如离水的鱼儿，呼吸开始困难。
“不要怕嘛小鲛人，我现在来救你。”那人从我身旁的鲛人口中拽出抹布，又掐起我的脸，将抹布塞进我嘴里。
而后斧头便刺入我的身体，喊叫声吞回了肚子。
我瞪着眼望向天空，张开的手臂被踩在脚下，手指紧紧扣抓地面，又无力地松开。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
我不是人族，也不是鲛人。
世间皆厌我弃我，连蜉蝣都不如。
后来，我长出双腿，又被关进囚车，四处游荡。
几经辗转，竟又回到临渊泽。
然而这里和八荒之地不同，并没有贩卖鲛人奴隶。我成了稀奇玩意儿。小贩依旧鞭打我，众人围观我，他们眼里皆是恶心的欲望。
但我却被一名人族少女所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知鸢。她浑身不住发抖。
透过她的轻纱，我看到她泪流满面。
她与他们不同。我从未见过如此澄澈的眼睛。
她是除我娘以外，为我流泪的人。知鸢把我买下来带回家。
她没有像其他人似的把我当作奴隶，不仅每日为我疗伤，还给我提供安稳的住处。
那一日，知鸢问我的名字。我讨厌“渊”，只说没有。
她眼睛弯弯的，笑盈盈道：“那我送你一个。性静情逸，顺水行舟。逸舟，如何？”
身若浮萍，可谓舟。却给我加了个“逸”字，有了逆境转顺之意。
原来人族，也有这样巧妙的心思。
我喜欢这个名字。
但命运，不是靠名字改变的。
我本就没有期许，所以几日后，当那些男孩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时，我习以为常。
知鸢却挺身而出，再次救下我。她因此受到了她父亲的责打。
我这才知道，她是神女。而她父亲，正是剿灭鲛人无数的镇海将军。
我既身处临渊泽，竟没有怀疑过她！娘亲被抛弃，又被人族包围，神女举箭威慑的场景，我怎会忘记！
鲛人的寿命比人族长很多，现在临渊泽的人，正是那日作恶的人族后人！
如果不是被人族驱赶，娘怎会回到海底，又怎会身死？！
这些自私阴险的人族，都流着同样的血！
他们是一样的！……
镇海将军对自己的女儿未留情面，下了重手。
我看到知鸢时，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然昏厥。
我抬起手，伸向她。
她的脖颈，看着纤细而柔软。
只要我稍稍用力，四海八荒内，再也不会有神女存在。
……
知鸢苏醒过来。她水润的眼睛，感激地看着我。
我没有杀她。
我的手最终停留在她腰部之上，用我微弱的法力，替她疗伤。
我想起她给我过的人生中第一个生日。
她说：“这是长寿面。我的分你一半，阿舟也会岁岁平安，长寿健康。”
她拿起鸡蛋贴在我脸上滚动着，“让我们逸舟，好运滚滚来。”
她还送给我，娘生前最喜欢的蓝雪花。
这些画面，不停出现在我脑海里。
就是这瞬间的犹豫，让我没有对她下手。
又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我偷偷溜出去找到临近的小河。江河湖海相连，我想试试，能不能回到海里。
娘亲的死因，我是不信的。她不会自杀。
我必须让凶手，血债血偿。
不同于其他被剖开腿的鲛人，许是上天庇佑，我竟然能恢复鱼尾，回到大海。海底深处，鲛人军队重兵把守，我只能在浅海留下记号，希望阿玥能够发现。
一个月后，知鸢随长辈去祖庙祭祖。这天，上次欺辱我的那几个少爷，又对我使了新花样。
知道我是不能缺水的鲛人，便让我在烈日下跪在地上，身边还放了两个大炭盆。
燃烧的火焰模糊了周围的空气。
我晕倒前的那一刻，隐约看到知鸢向我跑来。我醒来后，却再也没有看到她。
又被抛弃了，对吗？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蠢过。
避而不见，将我视为毒瘤了吧！又何必假惺惺地将我养在这里！
我带着愤怒，游向大海。却看到了阿玥，还有汘渝。
阿玥发现我留下的记号，便等了数日。她见到我很激动，又有些尴尬道：“汘渝公主发现了我的行踪，她帮我打了掩护……”
汘渝面色倒是平静。她说，皇子间的内斗越发严重，如果我与她成婚，她便助我成为太子。“如果姨母不是自杀，杀她的凶手，无非是能接近她的人。能近皇后之人，屈指可数。阿渊，没有权力，如何复仇？”
汘渝的话，揭露了最残酷的道理。
我能重回大海，已是意外。人妖混血的我，想爬上权力的高峰，更遥不可及。
我很难不答应这位南海公主。但她提出了一个条件。
“杀了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