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洛愣住了。
眼前的少女语气平稳，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他从背上取下弓箭，递给她。
遇宁接过，没有犹豫和停顿，转身拉满弓，搭上长箭，瞄准澋渊。
少女白皙的脸蛋有些脏污，但掩盖不住她坚毅的神色。微风吹起她破碎的衣摆，沙土轻扬，银色箭头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就像一名女将。
“阿鸢……”离洛有些晃神地喃喃道。
另一边，金乌腹中。
助遇宁脱险后，澋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而炙热的高温愈加强烈地侵蚀他的身体。
此时的澋渊，就是置身火海的鱼儿，除了四肢百骸的疼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他的眼皮不停打架，意识开始游离。透过金乌透明的腹部，他模糊地看到遇宁的身影。
她好像离自己很近，又很远。
她举起弓箭，对准他。
澋渊自知，欠她的，太多太多……能死在遇宁箭下，他甘之如饴。
他用最后的意识，强迫自己睁开眼，看向爱人。
嗖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
利箭裹着冷冽的劲风，从灼热的气流中穿梭而过。
箭头闪烁着锐利的寒光，划开金乌的法阵，穿透它的皮肉，而后刺入澋渊的身体。
遇宁一眼不眨地看着澋渊倒下。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却发现掌心湿漉漉的。
无法避开弑魔之箭的金乌，来不及挣扎，身体从豁口处破裂开来，发出数道刺眼的光。
离洛刚上前护住遇宁，又被强烈的气流弹开。
天地间因光芒而变成白色，遇宁只觉得神经刺痛，她忍受不住地闭上眼睛。
意识陷入混沌。
……
不知过了多久。
少女的眼皮紧闭，眼珠却不停转动。
浅浅的海浪声袭来。
片刻后，耳边响起强烈的嗡鸣。
突然的耳鸣刺激着她的神经。遇宁缓缓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感受到了光亮。
逐渐清晰后，看到的是无尽夜空。那光亮便是其中的点点星光。
她抬了抬手，又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竟悬浮在空中。
“哎呀哎呀！我们又见面了？”
遇宁闻声回头看去。
是龙女。她依然幻化成和遇宁一样的脸，飞身过来，拉起她的手，故作亲切道：“虚妄空间不好玩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遇宁意识到，刚才射向金乌的那一箭，让她突破了幻境，回到了起点。
但怎么还见到了这家伙？遇宁皱眉看着眼前的龙女。四周银河环绕，依然处于虚妄空间。
“阿宁的表情好凶哦！好可怕！”龙女楚楚可怜道。
遇宁冷声说：“看破女娲的计划，又躲在幕后操纵一切，你才更可怕吧。”
龙女愣了一下，然后捂住脸颊状似害羞地转圈道：“哪有啦！”
遇宁没有理她，可在龙女转身时，她看到了不远处，同样漂浮在空中的离洛。
还有澋渊。
离洛还未苏醒，而澋渊不知死活。
遇宁直接朝离洛飞去，她焦急地拍了拍狐王的脸，唤着他的名字。
好在离洛还有呼吸。
“阿宁，你好冷血哦！”龙女指着澋渊摇摇头，“可惜，你的老相好没死成。”
遇宁这才看向澋渊。
她注意到箭还插在他胸口。
遇宁飞到他身边，顿了顿，而后上前。
男人红色的长发轻轻摆动，俊美的面容十分平静，就像熟睡的孩子。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没死。只是还未苏醒。
遇宁视线下移至澋渊胸口。她抬手握住插在上面的箭矢。然而利器却化为碎末，消散在空中。
遇宁一怔。只见光滑的圆玉从男人胸前的衣缝中滑了出来。
遇宁接住，握在手里。
是她的白玉罗盘替他挡了一箭。
必是澋琛将玉交给了澋渊，不然他也不能找到四海之巅。遇宁心想。
虽然圆玉没有出现在幻境，可无形中保护了澋渊的实体。
“这男人真够狡猾！”龙女愤恨道。借神女的弑魔之力，不仅杀了金乌，破了局，还护住自己一命！
遇宁垂下眼帘，苦笑一声。看来自己又被他利用了。
龙女心下正在懊恼，抬头才看到遇宁已经后退几步，清冷的眸子透着森寒，长箭搭弓对准澋渊。
龙女眼珠一转，赶忙说：“直接杀他，可就太便宜他了！我们做个交易，我把你和狐王送出虚妄空间，独留澋渊在这儿，我好好折磨他，怎么样？”龙女冷笑道，“他的童年非常精彩，就送他回到过去，让他反反复复的经历，哈哈哈——”
报复的快感充斥着龙女的神经，止不住大笑。
尖锐的笑声冲击着遇宁的耳膜。
她看着眼前的龙女，顶着她的脸，满是扭曲的表情。
龙女像黑暗的自己吗？
不。
正因为之前有了这样的认同感，才会被她蛊惑，进入虚妄空间！
她无暇沉溺于复仇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拉满弓的双手，移动了方向。
等龙女注意到，已经为时已晚，利箭穿梭在夜空中，正向她袭来！
“你想杀我？！”龙女面色阴冷，“你明知我的本体并不在此，你的弑魔之箭对于我的元神毫无作用，真是白费力气……”
话音未落，龙女呼吸一滞。
只见箭头直朝她的眼睛而来。
“打开五处结界，就会丧失五感，”遇宁放下弓，静静地看着利箭刺穿龙女的眼珠，“现在只有我的眼睛是完好无损的。想必最后一处结界的命门，就是‘目’了。”
不破虚妄空间，永远不能打开最后的结界。
刚刚遇宁已将圆玉戴在脖子上。此时的白玉罗盘，发出一束强光。
在龙女的尖叫声中，虚妄空间开始剧烈震动。
悬浮于空中的遇宁勉强稳住身形。
五处结界全部打开，意味着，她的五感也要全部消失了……
强光散去，白玉罗盘上出现了一颗蓝色宝石。
澋渊和离洛缓缓睁开眼睛，二人苏醒过来，便看到远处的遇宁。
而此时的遇宁，视线开始模糊，她隐约看到，那两人向她飞身而来。
而她在不停下坠。
“阿宁！——”
眼前的光亮瞬间消失。遇宁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