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浮雕嵌翡翠的香炉上缓缓燃着袅袅青烟,透着烛光,摇曳升起,崔文意的视线停留那抹烟雾上,然后又移到了眼前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你怀有身孕已经有八个月了吧?”崔文意转移了话题,问道。
钟意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太子妃再等等吧。”
既然还能有心思闲聊,那就不至于到了病危的时候,留在这里,连呼吸,她都觉得不大自在。
“不用让太医来金禧苑了,直接让他去你的南夕苑吧,”崔文意摆了摆手,指了指摆在不远处的香炉。
“你……”钟意的心跳动得有些快,随即便察觉到肚子隐隐作痛,慌忙捂住了肚子,“来人,快来人……”
“主子……”
冬罗气极,扶着人赶紧往外走,走了几步察觉不对劲,一看旁边人的裙摆,已经滴落了血迹,强迫自己镇定,“主子,你在这里等着,奴婢去让人抬软轿来。”
钟意点了点头,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肚子的痛意已经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还是挣扎着走到院子里才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不能就这样倒下。
绝不能!
“钟侧妃,太子妃薨了,”伺候崔文意的宫人从室内跑了出来,害怕的说道。
明知命不久矣,干脆同归于尽,崔文意这一招可谓是阴险至极。
“你带着人守住金禧苑,不许任何人进出,出了事本宫第一个找你,”钟意咬着嘴唇保持清醒,断断续续的说道。
香炉里放置的毒药毒性一定不小,否则崔文意也不会立刻毙命,钟意只盼着肚子里的孩子无事,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奴婢遵旨,”宫人吓得缩着身子,讷讷道。
乾清宫外,孟弋荀与预料之中的一样,依旧被拦在了外面,“秦公公,父皇还是不愿见孤么?”
秦贵点点头,“皇上有旨,谁也不许打扰。”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父皇这次一定是生气了,”孟弋荀叹了一口气,面露哀伤,“以前小的时候,孤有次将父皇与母后所作的画给不小心撕破了,父皇也是如今天这般。”
秦贵心头一动,可是想到什么,又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只道,“太子殿下年幼不懂事,皇上自然会原谅的,这次,皇上只怕是伤透了心。”
“秦公公可要帮孤说几句好话,就算生气,那也不能不见孤呀,”孟弋荀软了语气,恳求起来。
“殿下以前怎么求皇上的,回头也怎么做就是,或许皇上明日就会消了气的,”秦贵与之对视了一眼,很快将视线转开。
“多谢秦公公提点,那孤先回去了,”孟弋荀得了安慰,露出笑容来。
“奴才恭送太子殿下。”
孟弋荀离了乾清宫的正门,对着李得忠低语了几句,然后不等他劝阻,就直接绕到了宫门的另一侧,找到了记忆中的那棵树,然后直接翻了上去。
李得忠见人三两下已经爬上了树,也不敢再耽误,赶紧往毓庆宫跑去。
孟弋荀比量了一下距离,然后直接越墙跳了下去,与小时候一样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反而不如以前熟练。
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宫人发现,孟弋荀掩于夜色之下,朝着相熟的方向走了。
这厢秦贵见人离开了,这才转身入了大殿,见以三皇子为首的人都站在那里,愤愤道,“三皇子殿下,老奴都按照你说的做了,现在可以把解药给皇上吧。”
“本殿说了,写下废太子和传位的诏书,自然会放人,”孟政和看了眼坐在龙椅上不肯提笔的人,冷笑道,“父皇,柔然战事在即,你再等下去,苦的可是边关的将士和百姓呀。”
“你通敌叛国,朕把大靖的江山交到你的手里,才是真的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们,”靖元帝理智尚存,反驳道。
“那就等着吧,反正本殿不着急,”孟政和一脸无所谓,既然做这样的事,那自然是做好了最坏的结果,反正等到他日孟弋荀继位,他也是活不了。
“朝臣有崔家和孙家稳住,另外还有安国公周旋,几日的功夫本殿是等得起的,但是今晚过后,以东城以内的几十处城池,只怕是保不住了,不过也无碍,本殿不在意,就当作是给柔然的谢礼吧。”
“朕怎么就养出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靖元帝大怒,气血攻心,咳嗽过后竟吐出一口血来,喷在了案桌上,明黄的台面有些触目惊心。
“父皇千万别动怒,越是生气,毒性只会蔓延得越快,就像女子生产时一样,越是着急越是用力,那命数也就越短了,”孟政和见其眼睛里尽是不解,不禁勾了勾嘴角,好心解释,“对了,这毒药还是孙大人给本殿的呢。”
“福慧皇后?”靖元帝不可置信,想起那日福慧皇后生产时,一直陪伴在身侧的便是孙家的人,“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福慧皇后不够听话,这样的女儿嫁出去了,心不向着自己人,那还有什么用?”
靖元帝一直以为福慧皇后是因为难产才去世,虽然查了接生麽麽和太医,但是从来不曾怀疑过孙家。
哪怕这些年以来,靖元帝见不惯孙家行事,但是看在福慧皇后的面子上,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从来不曾真的责罚过。
他护不住她,总是可以护住她的家人的,可是为什么,被她放在心上的家人,却成了谋害她的真凶?
靖元帝想起福慧皇后生产之前的那段时日,孙家人总是隔三差五的探望,他以为是因为担心,所以还特地找机会宽慰过福慧皇后,可是那个时候,福慧皇后却道让他不要管这些,只一心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孙家人有所求,但福慧皇后不愿答应,所以才让孙家人起了换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