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挑眉,这个正是那天晚上陆柔儿让她写的那句情诗。——叶姐姐,我会写的字不多,你能教我些几个字吗?——好啊,你要写什么?——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红笺,相思笺。陆柔儿如此缜密计划,滴水不漏,想必她定然还安排了很多细节,都能一一堵上她的说辞。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叶蓁蓁脑海中浮现着陆柔儿眉目盈盈的模样,哪里会想到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能有如此的阴算阳谋。见叶蓁蓁没有说话,安青青得意一笑,“无话可说了吧?”
却不料叶蓁蓁将红笺扔回了安觅觅怀中,“字体相似罢了,这又能证明什么?”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分明就是你的笔迹,这个寄情红笺是在赵大翰的包袱中发现的,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奇技淫巧,能模仿他人笔迹的人并非稀有,安美人难道不知道吗?人丑就要多读书,连这个都知道,怪不得殿下不喜欢你。”
安青青气得不轻,指着叶蓁蓁的脸,怒吼道:“你!你分明就是狡辩!”
“无知故无畏,我今日可以不怪你,但是你明明是殿下妾侍,却帮着外人来构陷加罪于我,倒让我怀疑你到底是月嬷嬷的人,还是殿下的人?”
叶蓁蓁话音刚落,月嬷嬷眸色顿时变得凌厉,“能说会道,怪不得讨九殿下欢心,可惜啊,你这张嘴以后不能再张开了。你们还不快把这个贱人给老身拿下!”
叶蓁蓁杏眸一瞪,扫视着朝她围来的家丁,“殿下明令要等他会来才能处置我,你们身为九王府的家丁,却听信一个口说无凭的老嬷嬷,你们难道忘了你们主子到底是谁了吗?周国律法,为奴者叛主,挖眼割舌。”
听到这番话,家丁们考开始犹豫不决,有的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你们都反了!老身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的。”
叶蓁蓁冷眼,“谁知道是不是某些人拿鸡毛当令箭?”
“你!”
月嬷嬷红光满面的脸气得变形,也不用那些家丁上手,直接走到叶蓁蓁身前,抡圆了手臂就一巴掌扇在叶蓁蓁脸上。“汪汪!”
本来安静的大黄忽然蹦了个好高,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月嬷嬷冷不丁被大黄吓到,落下的手心打空,惯性缘故,整个人原地转体一周半。“啊!”
一声惨叫划过九王府的上空,经久不衰,惊起一群群栖鸟。月嬷嬷倒在地上,“嘎嘣”一声,肩膀别在后背肩胛骨的地方,如同拧了劲似的,怎样都掰不回来。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肉虫子一样,在地上蜷曲挣扎着。众人见状,不禁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叶蓁蓁故作惊讶,“哎呦,嬷嬷你怎么摔倒了。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嬷嬷起来!”
其中一个家丁刚要去扶,月嬷嬷一声冷喝,“安美人,你还不快扶老身起来?”
安青青眉眼中闪过不悦,她好歹也是殿下的侍妾,伸手扶一个嬷嬷岂不是自降身份,于是启唇,“嬷嬷,我昨日腰扭伤了,您还是让家丁们扶你起来吧。”
宫中的嬷嬷,尤其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大都严苛遵守女训女戒。若是被外男碰到身子,对于她们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耻辱。嬷嬷盯着叶蓁蓁,恶狠狠说道,“你!你扶我起来!”
叶蓁蓁不得不佩服这个宫中嬷嬷的脑回路,把她扶起来,然后好让她杀了自己?自然,叶蓁蓁没有上前,“嬷嬷,我手疼,还是让家丁帮吧。”
在场有三个女子,一个是推诿的安青青,一个是看热闹的叶蓁蓁,还有一个被月嬷嬷推在地上受了伤的红英。三个人谁都没有动地方。月嬷嬷恼羞成怒,对着家丁低吼,“快不快找来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扶老身起来!”
“可惜啊。”
叶蓁蓁遗憾地启唇,“嬷嬷有所不知,这里是凌寒居的后院,殿下从来不让侍女踏足,没有殿下的命令,侍女们不能踏进一步。”
月嬷嬷险些背过气,愤怒吼道:“难不成老身要一直躺在这里不成?”
她陪着皇后在后宫叱咤二十五年,向来都是她欺负别人的份,从来还没有受过像今日的屈辱。她发誓,等她回宫,一定要让皇后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贱人!时间一点点流逝,秋后的太阳格外毒辣,直晃晃地照射在柴房门口,四周没有树影笼罩,愈发体现了秋老虎的厉害。叶蓁蓁请来府医诊治,红英送回了房间休息。叶蓁蓁的肩膀重新上了药之后,缓步走了出来,悠闲地半靠在树荫下的湘椅上,另一手一边翻看着话本,一边慢悠悠地往嘴里送着冰葡萄。至于那安青青见叶蓁蓁不扶,她更没有去扶,转身就离开了。身着一套深绿颜宫装的月嬷嬷像是大肉虫子一样扭动着,可是怎么样都站不起来,反而手臂越来越痛,仿佛断裂一般。面对这样一幕,叶蓁蓁悠悠一笑,“嬷嬷,这里的家丁年纪最大也不过才十六七,都能当您孙子了,您又何须避嫌?”
闻言,月嬷嬷眼睛圆瞪,气不打一处来。她今年也不过是四十,怎么被她说得好像是一个耄耋老妇了?“殿下到!”
院子门口,一抹猩红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神色忡忡。然而当宋知斐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瞬的笑容。他还真是低估了叶蓁蓁,本来以为她会被月嬷嬷欺负了去,没成想她竟然能把月嬷嬷那个老奴才整的这么惨。他放慢脚步,假装没有看到狼狈不堪的月嬷嬷,径直朝着叶蓁蓁走出,眉眼中溢满了担心,“宝贝,你没有事情吧?”
宝?贝?叶蓁蓁听到这两个字,险些把整个葡萄咽了下去。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硬着头皮回道,“殿下,你怎么才回来,人家都被吓坏了!”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吓坏我的蓁蓁宝贝?”
我的蓁蓁宝贝?呕——叶蓁蓁忍着想吐的冲动,一脸便秘般地看着宋知斐坦然自若的“宠溺”脸,心中吐槽:就算是演戏,这个家伙是怎么把这么恶心的词说出口的?宋知斐把叶蓁蓁的反应看在眼中,墨色的眼底划过一丝玩味,故意拉长声音,重复了一遍说道:“蓁蓁宝贝,你怎么不说话?”
你可快住嘴吧!叶蓁蓁觉得“蓁蓁宝贝”这四个字就像唐僧说的紧箍咒一样,而她就是那可怜的齐天大圣,被魔音绕梁的紧箍咒折磨得十分恶心,痛不欲生。见宋知斐再次启唇,叶蓁蓁连忙打断,“殿下,月嬷嬷一直在地上躺着,我让家丁去扶嬷嬷起来,可是嬷嬷觉得外男碰触有失体统。您之前不是命令过禁止侍女进入到凌寒居,所以人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月嬷嬷?”
宋知斐故作惊讶,看到了地上要被烤成青虫肉干的月嬷嬷之后,不悦地立刻对家丁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怎么能让月嬷嬷就这样躺在地上,望春,你快喊进来一个侍女,扶嬷嬷起来。”
望春忍笑开口,“是。”
侍女匆匆走了进来,月嬷嬷这才离开了滚热的地面。侍女将她扶到了偏厅中,月嬷嬷虚扶着脚步,整个人像是一摊死水一样瘫在了木椅上。脸被烤得红得发紫,断没有方才要杀叶蓁蓁之时的嚣张气焰。侍女见月嬷嬷的手臂背在身后,于是轻轻将嬷嬷的手拉回原位,结果只听到月嬷嬷的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侍女被吓得也惊呼道,“殿下,嬷嬷的手臂好像……”宋知斐进门看到月嬷嬷奇怪的姿势时,就知道这条手臂定然是折了。宋知斐冷眸对侍女说道,“去叫府医来看看,月嬷嬷可是母后重视的人,你们若是怠慢了嬷嬷,要让本王担上不孝的骂名?”
侍女畏惧,“奴婢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府医匆匆赶来,以为是叶蓁蓁又出了什么事情,直接就奔着叶蓁蓁的方向走去,“叶美人,您哪里又不舒服了?不是老夫多嘴,身子是您自己的,怎么不知道爱惜呢?”
叶蓁蓁扶额,“那个……这次不是我,是那位嬷嬷。”
“啊……”府医面露尴尬,开始为月嬷嬷诊治。宋知斐问,“如何?”
府医道,“回殿下,这位嬷嬷的手臂断了,用了石膏绷带固定,养上三四个月就能好了。“手臂断了?”
月嬷嬷冷厉的目光就扫向了叶蓁蓁,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老身回去定要让皇后娘娘治你得罪!”
叶蓁蓁无辜地睁大眼睛,“嬷嬷,当时那么多人可都看着呢,我可连你衣服边都没有摸到,明明是你想要用力打我,可是没有用好力气摔在了地上,才导致手臂折了的,怎么能怪我头上?”
宋知斐闻言,眉头一皱,“什么,她竟然敢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