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若璃睁开了眼。 她昨日睡得其实不大舒服。 虽然她养的花都有清神的功效,但在昨日,静航慈斋的两处灵波,让她的心神荡了又荡,始终不能安稳。 于是在晨初之际,她便已经起了身子,按照每日的行程,照例去照看屋外的花田。 若璃养花的手艺并不好,这静心崖边的土壤也不适宜种植。三年间,花田的花损失惨重,但若璃却是极为用心,她每日用着自己灵气凝成的水露浇灌,硬生生在岩石之上的薄土种满了花。 那崖边花团锦簇的世界,已然是若璃独自拥有的世界,她也对这些话极为爱护,有时连同何思思到来,她都不愿让她进入这花田半步。 这花田与若璃一心一体,她们一同等待这一个人的来临。 若璃的手上捏着一块黑色布片,她一边照看的花田的同时,也一直等着,盼望着有一天,他可以与自己一齐观看花海。 若璃的心中其实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她想和陆征一起脱离世俗的纷扰,他们只要拥有彼此就好,他们可以并肩坐在崖边,一齐看着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一齐照看着她养着的花,一直这样,知道永远。 但……在今天,若璃的梦破灭了。 她原本茂盛的花田中,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印记,他毫不留情地璀璨了这片花田。 若璃的表情在看见花儿的那一刻,泫然欲泣,紧接着,她的脸就阴沉了下来,她平和的心中,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她面色冷淡,腰间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她盯着花田里,那团不知是死是活的东西,缓缓走进。 若璃面色寒冷,这可是她养了三年的花,好不容易等到了花期,还没叫他来看,现在却已经被这一压凋零了大半。 这情况,任是谁都会火冒三丈。 若璃执着一柄清水长剑,上面有着几处裂痕,这是那日陆征折断的,她当时虽然不解,但过了三年,却知道,这是陆征为了保全她的手段。 宁愿自己死去,也要保护她周全的手段。 若璃平日里不让这把剑刃见血,但今日,她实在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若璃走到那黑袍人影的身前,那黑袍身影带着兜帽,面朝下对着花田,让若璃看不清他的面貌。 若璃本想就这样一剑斩下,但,她心中一转,想道:无论如何,也要听他解释一番才是,如果就这样平白无故杀了,对他实在不公平,心中也有不安。 于是,若璃转变方向,想要看看那黑衣人的面貌,但那黑衣人影遮掩地甚是严实,自己如何也看不清。 仔细查探之时,却看见他黑袍之下沾满了鲜血,身子还在不停颤抖。 若璃皱了皱眉头,她用这随身修剪花枝的尖刀,细细剪开了他的衣衫。 发现这个黑袍男子的身上,显露出了无数伤口,或大或小,渗出的鲜血透着黑紫色,看起来将近凝固,但鲜血却全然没有停止流出,血液之上,丝丝冰蓝的灵气吐露。 “这是……师叔的寒气……” 若璃眼中闪过了几丝疑惑,她想要查探得更清楚些,葱白的玉指伸向他的身子,当若璃触碰那血液之时,她感到自己的脑海一阵,她感到她自己的心在颤抖,她也不知为何颤抖,她的心中无无来由一紧。 紧接着,她眼前的黑袍身影,和自己脑海中的身影重合。 “陆……征……” 若璃几乎是下意识吐露出这两个字,她心中慌乱,眼中无来由一热,雪白的鼻子一酸,若璃似乎是被自己嘴中说出了二字吓住了,几乎要要哭了出来。 若璃看着眼前之人的身子缓缓颤抖,她的心也跟着一痛,若璃颤抖的手,看着他那被黑色兜帽覆盖着的脸,她缓缓伸出了手。 静心崖上很安静,连风声似乎都停了下来,若璃可以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的心跳的很快,若璃很期待见到陆征,但此时,她又有几分希望,真自己眼前的不是陆征。 因为他身上的寒毒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那是静慈师叔的寒气,取自天地之间的极寒之物,除了师叔自己,无人可救,包括若璃也没有任何方法。 但如果陆征没死的消息,让自己的师傅和师叔知道,她们定然不会施以援手,那么,陆征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就跟已死没有什么区别。 但若璃又是那么想要见到陆征,仅仅只是看到一眼,她便已经心满意足,如果眼前的真是陆征,她定然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笑着哭出声来。 许久,若璃的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倘若自己身前真是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那么,若璃就算倾尽自己的性命,也要求到师叔师傅的救治,然后求他们放过陆征。 即便自己会被封锁在这静心崖上十年八年,即便自己此后一生不能与陆征相见,即便自己会因此废尽修为,逐出静航慈斋,即便自己会因此失去性命。 于是,若璃坚定地抓在了陆征头上的兜帽,随后轻轻扯下。 在若璃看见他的面貌之时,她的大脑一空,就像血液突然流失,耳边想起了耳鸣,紧接着,缓缓回过神来。 她此时不知道是喜是忧,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是那么的空虚。 在若璃的眼前,是一个长相虚弱清秀的少年,似乎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蜷缩着身子缓缓颤抖着。 他的容貌和陆征有几分相似,虽然陆征有奇怪的易容术,但再若璃的明净心体之前,她可以一眼看透陆征的伪装。 所以,她此时也能看到这个少年脸上的面貌,他的面容真实没有任何虚假。 他不是陆征。 若璃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剑刃落地,眼中满是寂寞与苦笑,她轻声自言自语道: “是你害了他,他怎会还出现在你的身前,若璃,你真的是糟糕透了。”
她收起了剑刃,刚才的哪一番波澜,几乎让她忘了花田的事。 若璃的眼中泛着失落,缓缓从花田中起身,就要走回屋中。 但她却听到了身后那个虚弱少年的颤抖,他身子蜷缩地更紧了,瑟瑟发抖着,身子大部分变成了冰冷的青色,嘴唇也因为寒冷而发紫。 他痛苦地轻轻呻吟出声,身上的伤口因为颤抖而裂开,紫黑色血液重新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柳……若……” 若璃的眼神本来冰冷,但看着那少年痛苦地在自己的花田中颤抖,眉头深深皱起,她叹了口气。 她本来看淡生死,对于常人乃至自己的死亡都置之度外,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少年的痛苦,她的心也在随之颤抖。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境被破坏,为了能够更好的修炼,为了不让自己的花受到污染。 于是若璃回到了花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