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滴滴答答,雨粒子跟风卷积在一起,织成一张大网,将整个榕城牢牢罩住。
不知过了多久,凶案现场,老人的手忽然动了动。
地上很凉,他倒在血泊里,醒来的时候,坏人已经走了。
努力睁开混沌的眼睛,视线飘忽不定,身上一点知觉都没有,胸口还在往外渗血。
他用尽全力往前爬,平时几步的路程,这一次尤为吃力。
刚才的打斗中,手机被甩到沙发底下,他摸了一胳膊的灰,用血手发出去一条短信。
体温还在下降,老人自觉大限将至。
案上的香已经燃烧到尾声,他拼命抓着桌角,挣扎着站起来。
走到遗像跟前,老人已经泪流满面。
相框轻飘飘的,捧在怀里也不觉得凉。
老人顺着墙根滑座下来,喃喃道:“八年了,以前你们活着的时候,总埋怨我没时间陪你们,现在……我终于……终于有大把时间陪你们了!”
每说一句话,血就会顺着唇角溢出来。
一直到他的手无力的垂下去,那两个相框依旧牢牢倚靠在他怀中。
第二天一早,宁远洲从噩梦中惊醒,起来喝了口水,才想起手机还没充电。
找到数据线,接入电源一看,发现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是师父打来的。
刚准备给你回过去,又收到一条短信。
内容很短:八年前的绑架案,绑匪是金蝉,请帮我完成我还没有完成的任务。
看完短信,他的脑子跟炸了一样,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
秦臻被动静惊醒,揉着钝痛的头,迷糊的问:“怎么了?”
“你在这呆着,我去去就来。”
慌乱中,宁远洲还被桌角搬到了,秦臻发觉不对劲,赶紧跳下床,穿上鞋。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的预感很不好!”
宁远洲顾不上手肘的擦伤,拿了外套就要走,秦臻赶紧跟上去。
两人紧赶慢赶,车最终在移动居民楼前停下。
宁远洲甩下车门就往楼道里跑,秦臻追上去时,防盗门已经被他撬开了。
屋里没开窗户,一房间的血腥味,熏得人想吐。
“师父!师父!”
血从墙根一直流到客厅中央,地上全是血手印。
宁远洲在空地上跪下,响起那两通未接电话,疯狂的扇自己嘴巴。
“都怪我,如果我昨天接了电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宁队,别这样,别这样!”
秦臻听到巴掌声,赶紧上去阻拦。
“走开,别管我。”
“宁远洲,冷静点,别让老队长失望!”
“师父……师父他……没了……”
哽咽声卡在喉咙里,秦臻以前听他提起过前刑侦队长马乾坤,虽然退休了,但传奇永远留在后辈心里。
秦臻用力捏着宁远洲的肩膀,视线落在马乾坤的尸体身上。
人死的时候,食指是伸出来的,指向一旁的书柜。
沙发上有一个快递箱,秦臻拿起来一看,里头还有一本古董鉴定书,物品名是:乾隆八仙钟!
顺着老队长的指引,推开书柜,沿着墙根往上敲,听到空响后,挪开松动的砖头,里头一个暗格。
被泡沫箱包裹的古董钟,就藏身其中。
看到古钟的真面目后,秦臻良久没说话,他有印象,这东西他肯定在梅姨那见过。
地上,宁远洲慢慢回过神,师父人已经走了,身上有两个枪眼,看墙孔里弹壳的型号,凶器是一把德国产的p229型手枪。
电话已经打过了,队伍在来的路上,十五分钟后,进来的人纷纷列队敬礼,送马乾坤最后一程。
马队干了半辈子刑警,战功赫赫,老来孤身一人,忍受病痛折磨,到死都还在惦记潜伏在榕城地下的毒瘤。
他值得所有人尊敬,但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一个没有下文的悬案,当时宁远洲还是警队外勤组的实习生,刚上班一个多月,就跟着马乾坤,处理了一起绑架案,人质前后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妻子,另一个是上高中的儿子。
案子前后发生间隔只有半个月,妻子是下班回家的路上被绑架的,儿子则是放学回家的路上。
一开始绑匪还向马乾坤索要过赎金五百万,几次接头未果后,直接撕票,碎尸分几次快递寄到马乾坤家。
张林昆和助理把尸体初步检查了一遍,马乾坤胸口的位置有一个血脚印,纹路已经采样。
尸体上一共中了两枪,弹壳还卡在肉里。
一枪是有胸偏下的位置,还有一枪在左侧腹。
另外,花生还在墙洞里发现了一个弹壳,凶手实际开了三枪。
“宁队,宁队!”
张林昆喊了好几声,对方才晃神抬起头。
“你脸色不太好,我知道马队对你有栽培之恩,但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马乾坤是老队长了,他大半辈子奋斗在一线,带出来的好苗子现在分配到各个分局,留在榕城的只有宁远洲。
“我知道,你说。”
快递箱上的金蝉图案他也看到了,这波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警方的底线,将这串毒瘤连根拔起,一直是马乾坤的夙愿。
“现场有打斗的痕迹,但老队长身上的挫伤不多,说明主动权在对方,那把德国枪来历不明,如果真的是金蝉,时隔八年再杀老队长,未免有点说不通!”
张林昆脸色很凝重,尸体已经交给助理打包带回去了。
“八年前那起绑架案到现在还悬着,如果真同师父说的那样,我一定会把凶手缉拿归案。”
“我相信你,有要帮忙的随时招呼,我先局里了。”
送走张林昆,屋里的取证队还在工作,秦臻蹲在茶几旁边,目不转睛的顶着那口古董钟。
趁着警务人员不注意,他还特意拍了几张照片。
“乾隆八仙钟,这东西有来头么?”
宁远洲也跟着蹲下来,隔着泡沫纸摸着钟表底座。
“清朝末年被外国人弄走了,后来被国内的收藏家,以2000万在德国某拍卖会上拿下,重新回到国内后,就听说钟表被盗。”
“2000万!这么值钱!”
“对,这就是金蝉的盈利模式,先把古董高价卖出去,然后雇人偷出来,或者把买的人杀了,把东西夺回来,重新明码标价流入市场。”
虽然不清楚其中的运作手法,但大概流程,秦臻还是知道。
按照他们做法,这就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也难怪,金蝉能在短时间内壮大,而且在盗墓被明令禁止后,依然长盛不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