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来考虑的。贺兰靖淡淡一笑，不以为然，朝身前全身戒备的近卫问道：“阿成，你怎么看？”
正是扮作车夫的那一个。郭成，贺兰靖外祖父府上的家生子，五岁开始跟在他身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贺兰靖，总是一副不拘言笑的冷漠表情，即便遇上贺兰靖掌握了郑国实权这种大喜事，他也没露出一丝笑容过。“权利使人昏头。”
贺兰靖知道他不但在说大燕国的陈留王，更是意有所指，一点都不在意地哼了一声。“阿成，你不要仗着主子宠你，每句话连带他一起讥讽。”
郭成朝山喜扫了一眼，没说什么，从来都不会为自己辩解，他的使命是保护主子，那么，他就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他，即便心里不赞同他如今在郑国一手遮天，把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因为权力使人昏头，所以，我才把你留在身边，三五天警醒一下。”
贺兰靖望着两岸灯火琉璃的景象，心中有点不服气，晋阳不过是一个八万人的国都，比起郑国十二万人的安西城，这晚上的气氛还是这里更显得繁华一些。上了岸，贺兰靖说要逛逛夜市，体验一下晋阳城的生活气息，两个近卫也不敢拦着。郭成见来往的行人当中有戴着面具的，拉住一个行人问了一下，才知道晋阳的夜市有这样的习俗，并且被人指点了一番，街口那家张记面具店，七代修罗王的第一个黄金面具就是他们家打造的。大燕国前后七代修罗王，自六代起，只要上了战场，便戴上黄金面具，遮掩住真实的容貌，传言，全因修罗王长得过于俊美。郭成买了三个普通的鬼面具，一人一个戴上，街上不乏有戴着面具的人擦肩而过，不会显得突兀。贺兰靖对晋阳城里贩卖的东西倒是稀奇的很，各种香料都是郑国极为稀有的东西，晋阳城的小商贩手里却是比比皆是。大燕的东海诸城，有船队出海远航，到遥远的国度用丝绸换取各种香料染料，珍奇的花草，若是能够攻下整个大燕国，对于郑国来说，绝对是利好的事。拿着买来的香料，贺兰靖走回住所的这一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从大街上拐进小弄堂，脚下一停。“主子？”
山喜走在他身后，有些纳闷地轻叫了一声。“你先回去。”
贺兰靖把香料往他手里一抛，对前面引路的郭成说道：“我们去那边晃悠一圈。”
“主子！”
山喜脸色都白了，他知道，主子想要去修罗王府瞧瞧，赶紧阻止，“使不得，那是龙潭虎穴。”
“不碍事。”
郭成瞥他一眼，“我会护着主子。”
这种话若没有十成的把握，郭成是不会说的。所以，山喜也只能目送他们朝修罗王府的方向疾行而去，回过头去，朝在暗中保护的兄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跟上去，自己跑回住处寻找更多的帮手。修罗王府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布置的岗哨很平常，但值守的都是一板一眼的暗卫，容不得自己有半丝懈怠，所以，郭成这才试探性的从后门的围墙上去，就被人发现了，屋顶上有暗哨，发现闯入者后，一声长哨，在后院附近巡查的亲卫纷纷往这边来了。贺兰靖隐身在暗处，看到一向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的郭成狼狈的朝自己的反方向逃窜，不由觉得好笑，捂着嘴直乐。看来，想要进修罗王府逛逛的念头还是打消罢，凤千擎的住所若是那么好进去，他也就不是杀神了。郭成跳下围墙跑了，追他的人有的是越上墙头直接追出来的，有的是开了后门追出来的，有两个守在后门，手里紧握着长刀警戒着。贺兰靖心里正疑惑，凤千擎的亲卫队在南秦被人杀得只剩下了一个，这些身手如此矫健的亲卫是从哪里补充来的，看着，总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要撤身，只听见一人往后门而来，朗声问道：“只有一人吗？”
“发现的只有一人，可能还有同伙。”
贺兰靖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暗暗吃惊，将身子往角落里更隐了一些，不用看那个人，那张脸是深刻在自己心里的。凤炎夙的心腹陈阿福，当年就是看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设计擒住凤炎夙后，三百人对三人，以为胜券在握，殊不知，凤炎夙哪里是省油的灯。三对三百，彼此的援军都未到达之前，他的三百亲信被杀得缺胳膊少腿，凤炎夙就不说了，他是自己的目标，两百余人将他围困住，可他的那把长刀所到之处，无一不血肉横飞。余下的百来人围住两个亲卫，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杀气很重，另一个看起来像老实巴交的农民，手里挥舞着长刀，像是不知所措似的。他站在打斗圈外，郭成站在他身边护着，就在他发觉围住凤炎夙那些人似乎不太妙的时候，那个农民小哥冲破包围，以令人咂舌的速度朝他飞奔过来。他大感意外，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跟前，郭成挡在他面前，被一脚踹飞，锋利的长刀架在他的颈子上，冷若冰霜。这是他唯一一次被人挟持，被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人挟持，甚为耻辱，所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十年前这个刻入心底的声音。那一年，他十八岁，据后来调查的人回报，陈阿福也是十八岁，十年过去了，不知他的容貌是否跟他一样，有了很大的改变？“贺兰靖搞那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想要做什么事，引开我们的注意力，他若是真敢派人到修罗王府来，算他真本事。”
卫伍的语气里带着几丝嘲弄。贺兰靖当然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凤千擎的耳目，他不过是想要跟陈留王会面，引开一些注意力罢了，想要潜入修罗王府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进不去就不进去了。听见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往后门走来，他的身子再次往阴影里缩了一下。墨灵带着柳家姐妹来了，一脸无趣的表现，随口问道：“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夜闯我修罗王府？”
“主子你怎么亲自来了，有可能是贺兰靖的人，有可能不是。”
“我在书房看书看得头昏脑涨，出来走走，正想对月当歌唱上几句，就听见有刺客，真是扫兴。”
“主子还是回去吧，没什么大事，你就别掺合了。”
墨灵确实是在书房看繁体字的兵书看得头晕眼花，刚出来就听见一阵大动静，本来想吼叫几声，把胸口积攒已久的浊气给吼出来，听到有刺客，还不跑来凑热闹，抓到刺客狠揍一顿出出气。“老伍，你身上有钱吗？”
墨灵风牛羊不相及地问道，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哈？”
“你们留在家里吧，老伍，我们走。”
墨灵一手拽过卫伍的袖子，“带我到流金街吃霸王餐去，蔷薇最近几天下手太重，我满嘴苦苦的味道。”
怕是叶不离走了，你心里苦吧。这话卫伍是不敢说出来的，讪讪笑着，对柳家姐妹使个眼色，要她们放心，即便只有他一个人跟着主子，后头也是会有暗卫保护着的。“他们回来了。”
刚才一窝蜂去追郭成的人都回来了，朝墨灵行礼后，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些对卫伍说道：“老伍，那个人的身手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老熟人。”
自从墨灵一口一声老伍叫着，这些暗卫也跟着一起叫了，卫伍倒是对这个称呼没什么意见，本来年纪一把了，确实老了。把耳朵凑上去，一听那个人说出来的名字，身体明显一震，追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没有十分的把握，七分还是有的。”
“那就确定无虞了，主子，贺兰靖百分百到晋阳了，刚才那个人是他的贴身近卫郭成。”
隐身在暗处的贺兰靖不禁打了个寒颤，修罗王府的这一届亲卫一个个都是牛人啊，居然还有认识郭成的。他的心里隐约感到不妙，凤炎夙死后，凤千擎继位，修罗王的亲卫因为战死，伤残，两年的时间基本上换了一茬，到南秦一战，凤千擎只剩下了一个亲卫，如今这些亲卫怎么武功路数这么眼熟呢？凤炎夙是不是留了一手，把陈阿福这样的人事先藏了起来，在要紧的关头来保护他的儿子？“他来就来呗，只是我没空招待他。”
墨灵哼了一声，挥挥手，“你们都进去吧，敢来我们家踩点，那是找死，老伍，我们走。”
墨灵一把拽住卫伍的胳膊，笑意盈盈，“突然想起来，上次三伯伯说的酱肘子，是哪家的，你带我去吧。”
贺兰靖心里咯噔一下，三伯伯，不正是陈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