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这边一切顺利，也不知淮港那边如何了……
雷声轰鸣，一道银龙划破天迹，顷刻间将整个淮港照得如同白昼，却又在下一秒陷入无边黑暗。
憋了一整天的雨猛然落下，又急又猛地砸在地面，又溅出一滩水花。
黑暗中，一道削瘦的身影脚步匆匆地穿过院落，拍响了院门。
一下又一下地，在这雨夜没来由地叫人心里发慌。
“谁啊！”屋里的人趿着拖鞋，低声抱怨着过来应门：“有什么急事，非得这大雨天的……”
门‘咯吱’一声从里头被拉开。
看清来人脸后，他稍稍一怔，连忙侧过身让来人进门：“哎呀老顾，快进来快进来，怎么也没拿把伞，都湿透了……”
雨夜突然来访，连把伞都没拿，怕是有什么急事。
顾弘渊打着寒颤，抬手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嫂子在家？”
车停在路口，他一路跑进来的。
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物，湿哒哒地贴在肉上，难受得很。
“在家……哎呀你先进门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上，有什么事上书房说，别一会儿受凉了！”郑立祥招手示意他别站在外头淋雨。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连他老婆都不能听的那种。
“老郑，有客人来啊？”一道上了年纪的女人隐约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郑立祥拽了顾弘渊的胳膊一把，回头答道：“你先休息，是老顾经过这里过来坐坐。”
那边就没声音了。
抿了下唇，顾弘渊回头看了一眼融进黑暗中的无边雨幕，终是点头：“那行。”
……
回身关上书房的门，郑立祥将手中的水杯放到顾弘渊面前，这才缓身坐到他对面：“你这是有什么急事，怎么还冒雨亲自来了？”
自从顾弘渊从那个位置退下来后，总是不着四六，鲜少上他家门。
又因着上次他劝了几句，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一直不尴不尬着。
今天他突然到访，一时半会儿郑立祥还猜不出他来意。
“谢谢。”接过杯子，喝了口热水，顾弘渊长舒了一口气，浑浊的目光微微沉着。
他身上穿着郑立祥的衣服，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极不合身，半湿的花白头发搭在前额，一张青灰色的脸带着疲惫与阴沉。
乍看过去，有些怵人。
见他迟迟不开口，郑立祥有些急了：“有什么事你得说啊，你这不声不响的……我哪猜得到！”
半杯热水下肚，顾弘渊才将杯子放到桌面。
“老郑。”他抬眼看向郑立祥，舔了下唇角，压着声音缓缓道：“上次我提的事……我觉着现在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屋外的雨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在窗上胡乱拍打着。
让人的心难以平静。
“你上次提的什么……”话到一半，郑立祥突然就停住了。
他记起来了。
顾弘渊指的是……处理顾意的事。
四目相对，两人谁也没开口，却各自心跳如鼓。
良久，郑立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倾过身，也压着声音：“真要办？”
这可不是件小事。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事，非办不可。”双手紧紧绞在一起，顾弘渊嘴角极快地抽、动了一下：“如果她没了……当年的事就再没有可能被翻出来，是值得冒这个险的。”八壹中文網
郑立祥沉默着，不置可否。
确实，顾意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却也不到急切地需要将她处理了的地步。
更况且经历了王明的事，郑立祥还是更愿意低调、安稳一点。
“你得知道，我们现在是很被动的！再任由她这么掌控着方瑞，早晚有天我们这群老古董会被她踢出局，你甘心吗？”屈指在桌面上轻叩，顾弘渊逐个与郑立祥分析利弊。
他看起来，有些急切。
郑立祥紧盯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此前顾弘渊不还不急不燥的么？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急了？
他飞快回想着，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而他却不知道的事。
见郑立祥一直没有个明确的态度，顾弘渊压下眉头，沉默了片刻，忽地就笑了：“说到底是我们老了，做点事畏首畏尾的，没有当年的魄力。”
他伸手去摸口袋，才猛然想起穿的是郑立祥的衣服，口袋里没烟。
顺势轻拍了下大腿，顾弘渊又干巴巴地笑：“当年一起做事的时候，老郑你可没犹豫这么久。”
此话一出，郑立祥的脸色就有些挂不住。
缓步走到窗边，顾弘渊仰头看顺着玻璃花纹往下滚的雨水，幽幽叹道：“记得，那天也是下这么大的雨……或者，比今天还大。”
他的语气始终很平淡，却惊得郑立祥起了一身激灵。
“够了！”骤然抬手拍桌，郑立祥的目光阴沉得吓人，他冷冷一笑：“老顾，你还真别拿当年的事威胁我，我郑立祥要真怕了事，王明那事我就不是这样办的了。”
论狠辣，他不敢说第一，却也绝不落人后。
这个不用顾弘渊激。
只不过如今的他，更谨慎罢了。
摆了下手，顾弘渊走到郑立祥身边，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别急：“这怎么能是威胁你呢？我不过想告诉你，我们虽然老喽……但魄力可不能丢！”
冷冷哼了一声，郑立祥冷着脸也不拆穿他。
“你看啊，现在老秦忙着跟他兄弟、他侄子争大宏集团去了，也管不了我们死活，找上大刘的人底细也不明，兄弟我这心里慌啊……”徐徐又坐到了郑立祥对面，顾弘渊讪讪笑道：“所以这才说话没了分寸，老哥你别介意。”
两三句软话，也算是给了郑立祥台阶下。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是怕了什么。”郑立祥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摇了下头示意不用多说。
这些事也掰扯不清。
顾弘渊就挑着眉头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向他。
手肘撑在桌面，郑立祥揉着太阳穴，良久才沉声道：“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这个事要从长计议吗？”
顾意不一样。
她很敏锐，也很厉害。
稍有不慎到时候别说没能成事，他们也会跟着身败名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