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剑?”
陈桃安倒是觉得这把剑平平无奇。
安夕如眼神复杂地看着剑匣,“嗯。”“这把剑和天子剑、诸侯剑是经历春秋和大秦迭代以来公认的十大庙堂剑之三。”
“庙堂剑?莫非还有江湖剑不成?”
陈桃安不解地看向安夕如。
“有,不过庙堂剑就是庙堂剑,类似尚方宝剑,可以说是一把好剑,但更多的是表明一种身份。”安夕如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 “据上一辈人说,天子剑是春秋时齐国时为了争霸,占据优势地位的齐国为了抢个噱头,请了当时最好的剑师造的,而诸侯剑则是秦国崛起后,想着克一克齐国的国运,请来炼气士专门打造的宝剑,后来齐国真就如当时传播广泛的‘亡齐必秦’一语成谶。”
“而这庶人剑则本来并不在榜上,据说是庆安打入秦国后,秦国秦襄王逃窜南下时被庆安的一位杀手连杀身边四位一等一的高手后不知何故却弃剑而逃。”
“后来这把剑被有心人捡去,转手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我是不信的,毕竟当时庆安的开国老皇帝为了斩草除根,可是许诺了近半个北方封地。”
陈桃安一直看着安夕如的眉头紧皱,明白这剑后来的故事一定不是什么对大庆有利的事。 果不其然,安夕如话锋一转。 “但如今齐王送你这把剑并不是嘉奖,而是想要害你。”
“因为...” 安夕如看了看周围,不再言语,身形一顿转身就要去阁台。 陈桃安会意,同时跟上。 而陈青娥早在安夕如开口谈到这把剑时就被麻衣老头儿几指打昏过去了。 今晚月光正皎洁,万里乌云,皓月当空,可是安夕如却是看不到的。 “陈公子,这把剑尽量..或者说根本不要拿出来,否则会有大祸端。”
安夕如有些严肃地提醒道。 陈桃安抬眼望了望安夕如被月光染上一层光晕的青丝长发,想着她是不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回过神后连忙问道:“为什么?”
安夕如似有所感地抬头看着陈桃安,仍是黑纱遮面,轻启朱唇回答。 “因为据我所知庶人剑一共杀过六人。”
“四位是秦襄王的护卫,一位是秦襄王,还有一位...” “是大庆开国老皇帝。”
“庆武帝。”
陈桃安听后倒吸一口凉气。 庶人剑杀过几人不重要了, 最后一人是庆安的先帝。 陈桃安如果拿出这把剑,被知情的人知道了,别管他是江湖的还是庙堂的,透露点风声出去,他陈桃安自然是黄泥掉裤裆,怎么也说不清了。 说自己很废,这剑肯定本来不是他的吧,难道就不怕皇室震怒下,就不能把用过这把曾经杀过天子,圣上,先帝的剑的人全部杀掉? 主动去交还,必然是要被认定成居心妥测,直接被那些整天出谋划策,明争暗斗的官场谋士打成一个进爵加官的突破口。 直接扔掉,若是被人发现,连着些蛛丝马迹找了他,他还有什么余地呢? 况且陈桃安何曾见过这么好的剑,自然是舍不得扔掉的。 龙渊把剑给他给他带来的必然后果便是他被数不清的人追杀,甚至还是他现在的同胞好友。 那么问题来了。 龙渊是哪来的这把剑? 为何用剑让他去走入一个看似死局的地步。 为何这么...这么....这么大材小用。 安夕如知人心的手段陈桃安并不知道,所以此刻安夕如对于陈桃安心境的变化十分奇怪。 似乎是求... 求求麻衣老头救救他? 求求龙渊放过他? 求求别有这么多大人物给他遇到? 然而都不是, 是‘求而不得’。 是求报答麻衣老头而无门。 是求捏起龙渊就是一顿暴打。 是求自己也能成为一位大人物。 慢慢陈桃安静下了心,露出自他南下以来不知道多少次孤身一人时露的微笑。 “谢谢你,安姑娘。”
安夕如愣了愣,沉默良久。 陈桃安有些好奇看着安夕如为何不说话,气氛都有些尴尬了。 他连忙扯开话题,“安姑娘,或许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
安夕如好奇地抬头问道。
“不知道今夜的月亮很皎洁。”“要我说给你听吗?”
陈桃安眼神看着皎洁的月亮趴在围栏上微笑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片乌云遮住月光的时间,也许是陈桃安看月亮看累的时间。 两人相互告别,陈桃安远去。 听着陈桃安自言自语的描述但良久沉默的安夕如也趴在围栏上微笑。 轻声道: “别说谢谢。”
“也别叫我安姑娘。”
霎时间,安夕如的脸颊蓦然一下红了起来,涨红着俏脸。 月光重现皎洁, 安夕如感受不到,但她听到了。 “谢谢。”
…………………… “老爷子,陈班主还有多久能醒?”
回到自己房间后,陈桃安皱眉看了看床上的血渍,询问坐在一旁椅子上灌着酒的麻衣老头。 麻衣老头儿撇了陈桃安一眼,嘿嘿笑了笑。 “约莫明天早上吧。”
陈桃安点了点头,然后拿着剑匣出了门。 老头儿看着出门而去的陈桃安,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继续逗留在房间内,一越阁台而下。 出门后的陈桃安左手紧握着戴观给他的配刀,身背着剑匣,偷偷摸摸地找到片清净处。 陈桃安眼见四下无人,夜色静谧。 翻手打开剑匣,拿出剑仔细端详。 寒光泛泛而漆黑凌厉,一眼瞅上去他就觉得是把好剑,看着剑柄上的四十,又看了看剑身上的八十。 突然陈桃安想到了村里一位老爷爷曾在自家的院内打过一套拳法。 当时自己挂在墙上,偷看了好久,老爷爷也不在乎,由着陈桃安看去。 后来有一天,陈桃安突然发现自己怎么练也不能顺利地打完一套拳,明明所有的招式他都记得,却仍然打不顺畅,于是他又找到老爷爷问他,这是什么拳法。 老爷爷笑了笑,似乎从来没有认为陈桃安能够参悟这套拳法。 笑着告诉他这是四十八式太极拳。 四十八十, 四十八式。 陈桃安慢慢收起了胡思乱想,情不自禁地拿起了那把庶人剑。 并没有什么章法地练了起来,只是很投入。 不知不觉间,视野前的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光晕慢慢爬上了黑色的夜幕。 他慢慢收起来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剑匣里, 又看看四周,由于时间早,连着公鸡都没打鸣,所以并没有什么人。 陈桃安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回到客栈。 刚进房间时,陈青娥还在床上,不过似乎并不是被打昏到现在,而是沉沉地睡着了。 陈桃安笑了笑,小声地念叨了句, “看来大家都很累啊。”
陈桃安慢慢坐在一边,平摊着剑匣于膝上,闭上了双眼,一言一语地回想起今天的事情。 安夕如能一摸庶人剑便得出确切的断论,说明安夕如的身份和经历绝不是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或许是出于小心,也或许是出于自保,又或许是她未曾想过解释这么多。 而齐王龙渊愿意用这么大的手笔弄死自己这么一个毫无身份的打更人,一定另有深意。 这剑如何沦落到一位藩王手上的不说,但是他这么胡乱使用如此禁忌的剑就足以让陈桃安捉摸不透了。 陈桃安扶了扶额头,轻声叹了口气。 此时床上身穿红衣的陈青娥慢慢醒来,一双秀眼悄悄地盯着陈桃安的背影。 心里想着自己不过才是听到庶人剑就被打昏,这些人必然不是梅元锡安排的,如果这些人为了灭口把自己杀掉恐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桃安突然回头,四目相对,陈青娥缩了缩脑袋,拉回了视线。 陈桃安开口:“我们不会杀你,救你也并没有别的意思,你起来后找机会回梨园吧。”
陈青娥起身背靠床壁,谨慎地问道,“你们不是梅元锡派来的?”
陈桃安有些疑惑,“梅元锡是谁?”
陈青娥连忙摇了摇头说道: “没什么。”
陈青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咬了咬银牙愤愤不平的模样。 “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若是让我知道刺杀时是谁坏了我的好事,一定不会放过他!”
陈桃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并不打算解释,暗想若不是自己当时出手,恐怕你早就死在力御府内成为龙渊立威的刀下亡魂了。 陈青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起身下床后对着陈桃安拱手道:“就此别过。”
陈桃安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陈青娥快速地从阁台消失,天也逐渐亮了起来。 陈桃安低头不禁叹道, “还救别人呢,人家都是二品,自己个从二品的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