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绘里奈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了百合华,她踢了踢叶川的小腿,
“喂,我一直感觉你这次回来,有了一个最大的不同,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叶川愈发无奈了,这大概就是圣人最大的苦恼了吧,想要去干涉,却找不到干涉的理由,觉得就算任由事情发生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才不信绘里奈是现在才发现,那绝对是从见面第一眼就意识到了他的这些改变,算计好了在某个人面前曲解他,而百合华就是那个凑巧撞到枪口上的倒霉蛋。
佛会在意自己被误解,佛法被曲解吗?佛不会,他也不会。
绘里奈确实是把现在的他吃得死死的,那是与君子可欺之以方不同的另一种形式,因为圣人是不可欺的。
就好比一个人生气地打了某人一拳,被打的那个人竟然不生气,反倒是问你解气了没,要不要再打一拳,打疼了没,要不要拿个什么工具。那这个时候,恐怕最后愧疚的人就是自己了。
欺负圣人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圣人不会为此生气,反倒是自己会引来良心的谴责,或许有人会变本加厉地去欺负。
可那也不过是赌气般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圣人,是不信有圣人的存在,认为对方不过是装作的圣人,因为不想面对卑劣的自己,就只能想着拆穿对方的伪装。
但到头来痛苦的还是自己,所以圣人是不可欺的,只要还是个人,还有良知,就欺不了圣人。
绘里奈也不是纯粹地,单方面拿叶川去出气。
单方面的,不需要受害者提供反应,看不到被报复对象痛苦哀嚎的欺凌,确实也可以发泄一时的情绪,可那就像去发泄室里宣泄一样,情绪发泄之后就只剩空虚,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忍住,做出这种空虚且无意义的事情。
她想要的是将叶川拉下圣位,想要激起叶川的情绪,让叶川重归于拥有喜怒哀乐的凡人,表面目的与那些看到圣人不反抗,在内心罪恶感的驱使下变本加厉,愤怒地想要拆穿对方伪装的肮脏之人一样。
可本质却完全不一样,那些人是想拆穿圣人面孔,指着愤怒的“圣人”大笑,原来对方也不过是像他们一样的肮脏凡人,是个伪君子罢了。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将真正的圣人拉下圣位的,也只有那些求名逐利的自诩为圣人的人,会被揭开伪善的面纱。
她比谁都更清楚,用单纯的恶,是绝对无法污染圣人之“圣”的,要将叶川拉下圣人之位,就要让叶川理解她,理解她的想法,只有善,才能污染那份圣。
叶川的半圣理论让她坚信一个观点,世界上是不会有绝对的圣人的,换句话说,那就是,圣人不会永远是圣人,总有一些事情,一些人,能让圣人变得不再是圣人。
就像佛,佛有怒目的一面,可真要只是为了发怒而发怒,那佛也不再是佛,而是被激起怒火的伪君子,俗称“破防了”。
她并非是想让叶川“破防”,那实在是太简单了,也没有意义。
只要她打着为叶川好的旗号,认为圣人这种存在是错的,所以决定要将叶川拉下圣人,而其中最快的,最有效的途径,那就是她去杀了百合华,只要她杀了百合华,那叶川必定“破防”。
她如果真出于完全的恶还好,那对如今的叶川并不是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可关键是她出于“善”,以善之名,犯下恶行。
她的善让叶川想要去原谅她,可她的恶行让叶川无法原谅她,如果原谅了她,那百合华的死又算是怎么回事?一个人死后就没有“价值”,没有存在意义了吗?
难道百合华死后,就只能在这个事实上挽回损失了吗?
那就像是在两个人中选择了一个人,而叶川是不会做这种选择题的,所以叶川也绝对无法原谅她的罪行。
她相信这种割裂,百分百能让叶川破防。
但这没有丝毫意义,这是为了破防而破防,而她是想让叶川回来,因为她觉得圣人这种存在并不好,她需要做的事情,是证明给叶川看,她这种存在才是最好的,她要用自己的思想,去说服叶川。
可她若是失败了,那也无妨,不过是说明她才是错的,她以为的更好,只是她以为的。
她永远都清楚自己的本心,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清楚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她不会变成一个偏执狂。
绘里奈戏谑地看了一眼叶川,然后充满哀怨与凄苦地咬着嘴唇,看向了百合华,那声音仿佛从牙缝里透出来一般,
“如果说他以前既强大,又脆弱,可以为了我们而做到一切,也会因为失去我们而一蹶不振”
她说着哀婉地叹了口气,
“那么现在,他成熟啦,再也不会因为我们而停留啦”
绘里奈脸上露出了像是被遗弃了的小猫咪一样的神情,连带着百合华都被感染得快要哭出来,
“真的吗?”
叶川看着百合华硕大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自己在其中原本清晰的倒影,已然变得模糊,他按了按额头,最后点了点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说的确实是对的”
叶川瞟了一眼趁着空隙笑得异常狡黠的绘里奈,两个不正经的人,合起伙来拿小孩寻乐,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绘里奈其实是很欣赏叶川的这种变化的,她本就觉得叶川之前太软弱了,因情感而强大,也因情感而软弱。
真的是应了一句至理,“猪永远都不会明白,保护它的东西,正是限制它的东西”
最初的叶川,会因为想要保护她们而一往无前,绝不退缩,也会因她们的死亡,而一蹶不振。
要击垮这样的叶川,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将他想要保护的人杀光,他自己就会崩溃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