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闻言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虽然说起来很轻巧，可如果真摆脱了那些东西的束缚，无异于从人格层面上抹杀一个人，所以你应该思考的，是你想要什么，也是文明背后的原因，为什么这个文明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什么那个文明又会委曲求全？你需要去探索这些文明背后的秘密，如此，你才能发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大脑里仅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海伯利安强打起精神，睁开了眼睛，她现在完全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她最后是生还是会死？她不知道。就算叶川为她点明了未来的路，让她豁然开朗，还摆出一副不会再动手的样子，她也不敢肯定，更不敢奢望，免得在希望之后迎来更深邃的绝望。
在她看来，这不足以成为她确认自己被放过了的证明，对方的思维完全无法以常人来判断，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没有意义，纯属多此一举的事情，对方亦有可能去做。
蓦然之间，空荡荡的金属房间里，又响起了清脆的响指声，海伯利安下意识又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最后的审判，但疼痛并没有袭来，她反倒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温水里，之前的剧烈疼痛迅速退去，随之而来的是身体愈合与重构的酥痒，这巨大的反差简直让她舒服得快要呻吟出来。
她紧咬着牙关，没有让自己发出丢人的声音。
“你挺不错，很多时候难以忍耐的，让人懈怠的，不是对痛苦的畏惧，而是对欲望的渴求”
可海伯利安此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即便是她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那是远超她曾经想象的力量。
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之前要当她主人的话语，可能只是玩笑而已，但现在，那就必然是御令，是她无法违抗的御令。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因为，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双方都是明确地知晓，她是不会背叛的，那么在此基础之上，对方还有如此行为，显然不可能是是自大到认为可以用言语或是暴力手段让她屈服，也就是说，这是无声地下达了她前任主人的死亡判决。
海伯利安沉默地慢慢扶着桌子爬起，并在这个过程中迅速熟悉着新的力量，到最后站起来时，她已经完美地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躯体，没有让这份力量失控，对周边的物品造成破坏。
她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海伯利安再一次面临了类似当初时候的迷茫，她是应该出手的，因为对方已经明确告诉了她，她之前效忠的对象就要死了，她不出手，便是象征着背叛，是放任敌方大将直捣黄龙对行为，即便是她没有能力，不可能对敌方造成一丁点干扰，可做不到与不做是两码事。
所以要不出手吗？利用对方自大的纵容，留待有用之身在关键时刻定鼎乾坤？但这真的有用吗？这还会成为自己不断让步，不断失去底线，不断自我安慰的借口，是腐化的开端。
不论是否真心，一旦这样做了，这就必然会成为自我欺骗的借口，这一次可以说是留待有用之身，那下一次呢？可不可以说是隐藏着自己，寻找时机报仇呢？
若是别人，她有自信内心绝不动摇，能贯彻始终，可在眼前这个三言两语就让她心生动摇的少年面前，她实在是没有把握，能让自己不在一点点的挪移着底线时守住本心，对方甚至并不需要腐化到让她自甘堕落，仅仅只需要让她有一个暂时不出手的借口罢了，然后就能摧毁她的信念，她毫不怀疑对方的逻辑有这个能力。
在不断思考着抉择之时，海伯利安小手握得越来越紧，白皙的皮肤下，深藏的青色血液汹涌澎湃，奔流不息，在皮肤表面显出了淡淡的纹路，为其主人带来强大无匹，却又略显可笑的力量。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叶川，那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深深刺进了她的心里，她突然意识到对方想做的是什么了。
海伯利安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如同被暮鼓晨钟敲醒一样，混沌破开，心神激荡。对方显然不只是要让她臣服，对方的手段远比她想的要精彩巧妙得多，那是直指她本心的考验，是将她过往的一幕搬到了现在，以至于让她连拒绝与逃避的余地都没有。
甚至让她知道了对方的手法也无法阻止，那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不是什么她想到那一层，对方却在更高一层的阴谋诡计，当她意识到这是一场对她过去一切成长总结的考验之时，她就没得选了，因为她对于自己是否背叛的思考必然会被这些东西替代。
同样的选择题，看到的却是不同的题目，应该是关于忠诚的选择，一个是关于她之前疑问的解答。
这就像是问她，她是为什么会这么坚持忠诚？如果回到了她当初决定效忠之时，她还会不会效忠？如果在当时给她两个效忠对象，她又会去选谁呢？
她无奈地将这口气吐了出来，或许她就不该去讲述自己的过去，不该去问那个问题，对方抓住了她不算是弱点的弱点，提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回答的问题，还让她淡化了对自己行为是否是背叛的标准。
她无法确定对方此举是想要让她臣服，还是在帮她，让她确定本心，得出她一直苦苦追寻的问题的答案，可仅仅是这一丝一毫的缝隙就够了，她知道，自己所谓的忠诚已经出现了裂痕，在她没有全心全意去思考前者，而是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起后者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在她所谓的忠诚上输的一塌糊涂。
她握紧长枪的手越来越无力，不，不仅仅是手，她的胳膊，她的长腿，她的纤足，乃至她的大脑，她的精神，都被一股无力感笼罩，以至于让她支撑不住自己身体，顺着长枪光滑的杆身，瘫坐在地上。
海伯利安承认了自己的失败，眼前的少年真的很厉害啊，根本就不用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就让她自己去说服自己，去说服自己相信对方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有想帮她探寻追求的答案这一个目的，让她的理智与情感，乃至坚持至今的信念产生了冲突。
她回过神来，平静看着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然后屈尊蹲下，双手自然地搭在腿上，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少年，
“您一直都是这么可怕吗？”
“可怕？我这么一个纯真无邪，一心想要帮你的五好少年，你竟然说我可怕？呜呜呜，我好伤心”
眼前的少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说到最后，还擦了擦眼角，似是好意被曲解的痛心，但下一秒，少年就歪着脑袋，
“撒～，来选择吧，来……取悦我吧”